这个名叫哈尔温的是个高个子的少妇,她的脸上涂抹着油彩,头上戴着一顶装饰着鸟羽的狐皮帽子,整个人看上去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她看了看天空,答道:“你放心,剑将军,依照预兆,您这趟前去白山部必然一路平安,恶鬼也好,强盗也罢,都伤不了你和你的孩子大王一根毫毛!”
问话的男人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路途是否平安,你应该知道,我自从起兵反抗唐人第一天起,就不害怕战死。我只是担心乞四比羽会不会履行承诺!”
“这世道早就不是说话算话的时代了!”哈尔温笑道:“乞四比羽这种人,不要说卜卦、问神,就算是问他自己,不是事到临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好吧,你说得对!”男人叹了口气:“乞四比羽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唐人从河北又调来了新的援兵,如果靺鞨人不肯出兵,那我只能退到新罗那边去了!”
“你呀,你呀!”哈尔温叹了口气:“剑牟岑,为什么你一定要和唐人作对呢?高句丽已经亡了,你又不是王室,就拿着这个小娃娃,想要复国?这国家灭亡和人死了一样,你见过死人复生的吗?眼下的局面你难道还看不清吗?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唯有你不是,这样下去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四野没有别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唯有马蹄磕碰石头,发出铿锵的声音,从河流的方向,这时传来如同蟋蟀的鸣叫,这些怪异的声响,在夜里分外慑人,旁人都会为之恐惧,而剑牟岑却满不在意,他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哈尔温!”
“怎么了?”
“你是一个萨满,是不是有一种草药,能让人吃了就死心塌地的,哪怕是前面是悬崖,也会咬牙跳下去?”
“没有,就算真的有,我也没听说过!”哈尔温笑道。
“不,我想我就吃过这种草药!”剑牟岑笑道:“你说得对,复国是不可能的。不错,很多人嘴上都说着赶走唐人,高句丽复国,但是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另外一回事。就像你说的,他们想的都是自己,复国不过是一个旗号罢了。他们一手打着复国的旗号,一边和唐人勾勾搭搭,拿复国作为和唐人讨价还价的筹码!新罗人是这样、靺鞨人也是这样,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你说得对!”女萨满笑了起来,满是油彩的脸有一种诡异的美:“但这一次还不会,你的命还没完!”说到这里,那女人就像一匹母马一样,发出怪异的笑声,那笑声,传向前面幽深的峡谷,发出不祥的回音。
“如果是这样,那就承你吉言了!”剑牟岑笑了起来,他的目光渐渐转向别处,陷入沉思之中,终于自言自语道:“是的,我会死掉,但活下来的这些家伙的名字会被人遗忘,我的名字会被人记住,哪怕是千百年后,这里的人都会用我的名字作为反抗的旗帜。人皆有一死,但名声长存!”
这一次女萨满没有打断剑牟岑的话,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中满是迷醉和敬仰,她很清楚对方的事业终归会失败,所有的征兆都是这么显现的,但那又如何呢?她根本不在乎,她很高兴和这个男人活一起,死一块,就像他说的,人皆有一死,但至少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过!
四野又恢复了寂静,到了这里,河岸变得狭窄起来,而且愈发荒凉,苍白色月光,照在树林和岩石上,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怪异景象。哈尔温开口了:“这里是大王坟,咱们的人必须会齐了,然后再过去!”
“为什么?”
“天一黑,这里到处都是渴求人血的恶鬼,如果没有法术的庇佑,多少人都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