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三年，夷人进犯北疆，镇国将军岑宁率军迎击，但以往的常胜将军此次不仅没能带回捷报，甚则自己也消失在了北疆的荒林中，连骨骸都没有找到。
第一年，她失踪的边境有不少曾经的部属流连不去，试图寻找将军仍然活着的证据。
第二年，来人渐稀，各地官员军将撤换了一批又一批。朝中对那一场惨败的风评骤变，不知从何而起的质疑逐渐盖过了惋惜声：
“使妇人为将，当真荒唐！”
“我大昭堂堂二十万大军，如何会敌不过小小夷人？那岑宁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不知爬了谁的床，却要拿我大昭将士的命去给她玩弄！”
“可当初打下半壁河山也有岑将军一份功劳……”
“圣上要封功，谁能当面否认？她若真能率兵作战，焉能带着二十万健儿，还抵不过五万夷兵？我早说了牝鸡司晨必有大祸！若早让那王氏陆氏贵子领兵，怎至如此！”
到了第三年，已是人走茶凉，除了偶尔能在不灵光的说书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就连儒生的清谈也甚少提及这名经历传奇的女将。若要谈及，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少不得带上两句“牝鸡司晨”“不知廉耻”。有想说一两句公道话的，话头刚出便会被机灵的好友按住，待只有两人时再悄悄教训：
“不管岑将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都已经不在了。活人何苦为死人受罪？明年的考评还想不想上了？”
这个世界，总归是现实的。
……
岑宁感到了熟悉的疼痛感。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僵疼，是战场上落下一身伤以后，被迫卧床休养之后的常见体验。不好受，但她很喜欢。
因为这真切的疼痛感能告诉她自己还活着，虽然在受封镇国将军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头脑还带着初醒的昏沉，岑宁模模糊糊地想，这回是因为什么，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来着？
率兵奔赴蕲州、粮道意外被截断、敌人事事握有先机，大昭军队被迫苦战脱围，而她在山间率精兵骚扰断后……记忆渐渐回笼，最后一幕是她力竭之后身中数刀，未免尸身落入敌军手中使大昭受辱，毅然跃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