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这种雷曼感受到的绝望,不是那种突然的绝望,不是你在某一天忽然得到消息说一发蘑菇蛋还有20分钟就要落到你头上的那种绝望,塔桑尼斯战场上弥漫的,最终汇聚到统帅心中的绝望是一种系统性的绝望,就好像你的人生一直在996或者712,然后在某一天你突然倒在地上,在弥留之际,你感觉到的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之前的人生铺垫好的一样。 人类和虫群的部队在黑夜中交火,这场不对称的战争从傍晚一开始就是血战,人类的鲜血泼撒在大地之上,如果是白天,大概会很显眼,但是在黑夜的遮蔽下,那象征着勇气和希望的热血却不是那么容易看见了这就好像人类的抵抗在如同黑夜一样的虫群面前一样,一方面是因为虫群的源源不断雷曼总算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我的虫群源源不断”,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个乍一看上去有些飘渺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士气,无论雷曼怎么努力,联邦军的士气都在快速崩坏着,这种崩坏导致着战线大规模的崩溃,雷曼怎么提供火力支援都阻止不住。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特仑联邦的士兵,大多数是没有灵魂的。 那么联邦士兵的灵魂呢? 答案是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手握资本的人的钱袋子里,一个是自己脑内的监牢中。 特仑联邦的社会是畸形的,那是一种资本至上的制度发展到极致的畸形,社会绝大多数的财富都集中在极少数人的手中,比如说那些创始家族,这些家族把持着大到星际飞船,小到一块面包的所有产业,而所有的人类都是他们的奴隶。 因为饥饿,寒冷和贫困,社会的大多数人,包括士兵们都必须向这些少数的掌控者缴纳自己的全部才能换来生存的机会。 在汽车可以飞天,飞船可以跃迁的社会中,却存在着被人类早就应该抛弃历史的垃圾桶中的奴隶制,而这奴隶制压迫的就是全体人民,包括那些士兵和他们的亲人。 压迫制造财富的劳动人民,就是压迫世界上的温情,压迫人性的美,是一种极端的耻辱。但是特仑联邦的人们就是在这种极度的耻辱中生存着,他们被无休止的压榨碾压成了资本靴子下的污泥,然后又在资本吹起的冷风中硬化成一碰就碎的烂泥雕塑。 特仑联邦的广大人民平时脸上不是屈辱,就是愤恨带来的麻木,生活的法则以及克普鲁的人类秩序已经给他们下了定义,塑了形,他们体验过了一切,忍受过了一切,承受过了一切,放弃了一切,这些横遭蹂躏的人们为什么会沦落至此暂时不说,但是他们确实是已经将一切都交到了资本的口袋中,包括自己的灵魂。 联邦的士兵就是这些苦难的人民的一部分,他们的家人也是,那么除去这些被生活压迫不得不将自己的灵魂扔到资本的口袋里去换取生活必须的人们,联邦军队中还有一些士兵,那就是“再社会化士兵”,这些士兵全都是反对联邦统治的人,或者是最大恶极的罪犯,在神经手术,机器和药物的强行控制下,忘记了一切,变成了活生生的战斗机器他们的灵魂被监禁在自己脑内的监牢中。 那么,你让这两种人面对虫群这样绝望的敌人,会发生什么呢? 失去灵魂照耀的人,是沉浸在一种终极黑暗中的,是一种连恐惧都没有的虚无,而虫群带来的恐惧则如同一道刺破这种麻木的平静的恐怖之光,让一切都开始了崩溃。 在漫长的黑夜中,延绵不断,如同海浪一样的虫群攻势,让之前因为求生本能而拼死抵抗的人类部队开始了崩坏,这还不算那些脑内的禁锢因为虫群带来的恐怖而失效所以开始发疯的“再社会化士兵”。 虫群的大军从各个方向潮水般的绞杀人类的各个抵抗据点,“顶住,都给我顶住!”的声音刚响起不久,更响的“赶紧奔宇宙港逃命吧!”的声音就压过了抵抗的呼声,残兵败将到处乱跑,如同早春大河之上的冰凌一般,破裂,崩溃,飘荡,然后奔腾,咆哮,冲垮一切有意义的抵抗。 溃败是可怕的,弧光坦克的驾驶员为了争夺生路,会和陆战队互相残杀,也有陆战队员为了活命而将那些速度快的秃鹫车驾驶员打死然后打算夺车逃跑的,象征暴力的军队在一瞬间变成了慌乱的老鼠,一直被压迫统治着,灵魂一直麻木黑暗的底层士兵们被虫群的绝大恐怖一刺激,都开始发疯。 但是,这并不是人类的全部。 在这恐怖的浪潮中,也有人拼死抵抗,之前说过,溃兵们如同春汛解冻的大河之上的冰凌,那么还有一部分人类士兵,则如同水中的磐石,任由恐怖之潮冲击着自己,依然巍然不动,拼命的架住死神的镰刀,在黑色和死神的双重阴影中点亮抵抗的怒火。 他们不屈不挠,虽然被虫群切割开各自为战,但是依然坚守阵地,他们在坚守高低和要塞,他们在平原之上拼命用尸体堆积出堡垒,在朦胧的月色笼罩下,在尸体超过了活人数量的情况下,在血海尸山之上拼命开火,死神的骷髅在黑暗中逼近他们,却被咆哮的枪火逼退!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雷曼才勉强维持住了塔桑尼斯的抵抗战线,他将少数的精锐部队投放向坚决抵抗的据点,然后命令空军和舰队进行轨道大轰炸,为撤退的人群炸开一条道路,封闭崩溃的据点的通信,并且将坚决抵抗者的频率传遍整个星球,在黑暗中艰难的维持着抵抗战线。 他的谋略都已布下,但是现在还不到发动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坚持下去,这是他和主宰的棋局,而他和主宰恰好是两个经典的风格对立的棋手主宰活了无数的岁月,老谋深算,准备周全,几乎没有心理弱点,绝对的🔷冷静和坚定,在战术部署上,有脑虫执行,攻守进退皆有序,如果说人类历史上的军事大家所说的完美军队真的存在的话,如果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句孙子兵法上的完美完美态势存在的话,虫族大军绝对是很接近的。 那么主宰是这个风格,雷曼是什么风格呢? 齐柏林此时此刻站在雷曼身后,看着她的这位面相年轻的统帅,觉得无论如何这场战斗都足以成为战舰少女们后来的教材,因为和主宰相比,她的这位年轻统帅则正好相反他用兵有一种野兽一样的直觉,喜欢用奇兵,仿佛在用一种高出这个世界的视野,如同高空中盘旋的老鹰一样盯着战场上的一切,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大概鬼神都难以知晓。 如果说,真的要齐柏林比较的话,那么主宰就是一名灵魂中有着计算公式的精确数学家,而她的年轻统帅给她的感觉则是一名头脑中奔驰着闪电的艺术家。 这是一场数学家和艺术家之间的战争,究竟是数学家计算的注定会压溃敌人的战场先成型…. “还是艺术家期待的奇妙计谋率先变成现实……….”想着,想着,齐柏林不禁说了出来。 “你这么想,可就错了,齐柏林,”雷曼听到齐柏林的呢喃,立刻反应过来这位战舰少女在想些什么,“我也是数学家,只不过,我看这场战争的角度和高度与主宰不同,我们期望的等式的结果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齐柏林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的移动视线,和雷曼转过来看着她的视线对上,看着雷曼的眼睛,齐柏林不禁哆嗦了一下她这位年轻统帅算不上眉毛,但是此时此刻眼睛里却如同有一把在绝对零度的寒冰之中铸造出的宝剑一样,发出尖锐的寒光,这种寒光让她在一哆嗦之后,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那您期待的结果是什么?” “我要把艾蒙的棋盘,砸个粉碎,等着吧,这场战斗的转机就快到了。” 说罢,雷曼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战场之上,俯视着脚下的塔桑尼斯,而在他的视野中的一个点上,在塔桑尼斯的地下,莎拉科根喘着粗气,终于又回到了联邦的灵能信号发射器的所在她凭借自己强大的灵能带来的攻击力和心灵能力,趁着混乱一路杀了回来,也纯属是被逼无奈。 她本来计划着吸引来这些虫子之后观望一下虫子们的战斗力,然后根据虫族战斗力强悍与否,她再决定究竟是趁乱彻底消失,还是加入这些异形,继续攀登力量的高峰,但是雷曼投放的上千个信号发射器彻底搅乱了她的计划。 本来看到虫群这种压倒性的力量以后,莎拉已经决定投靠虫群了,她因为从小的经历对于人类没有任何的好感,而在感知了虫群在寻找强大的灵能个体之后,本来已经打算和虫群一拍即合了,但是上千个信号发射器扔下来,莎拉就知道她和虫族的交流大计是暂时被搁置了。 在这么多信号的覆盖下,她的个人发出的灵能信号是没法被虫群感知的,她必须想想办法,她还没傻到去碰那些被扔下来的信号发射器,鬼知道那上面有什么装置会不会感知她的方位,所以她一路摸回了联邦的信号发射器的所在,再次启动了灵能信号发射器。 她希望发射一个信号,让虫群知道,她就在那里。 然后就在她启动信号发射器的瞬间,一直监控着所有的灵能信号发射器在灵能雷达上组成的大网的雷曼立刻就看到了星球上冒出了一个陌生的信号源,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发送指令,所有信号发射器停机!” 信号发出,星球表面所有雷曼投下的信号发射器一齐熄灭,笼罩整个星球的杂乱无章的灵能信号网顿时消失,莎拉科根那个信号源顿时变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炬一样明显,主宰立刻感应到了那个最初呼唤虫群来的信号变得清晰无比。 在塔桑尼斯地下的莎拉科根也感应到了那些杂乱无章如同噪音一样在她脑海里想个不停的信号网骤然消失了,一时间,她觉得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雷曼的视线穿过星海,仿佛落在查尔之上,他仿佛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 “那么,虫族摆脱终极宿命的机会就在眼前,然而这可能是个陷阱,主宰,你会怎么做?” 两个意志以种族命运为赌注的棋局还在继续,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在塔桑尼斯的地下废墟的某个角落,一个存在根本不被棋手知晓的微小棋子,联邦一个不起眼的运输飞船驾驶员,宇宙卡车司机,布兰登奈丁格尔,艰难的醒了过来。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