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玄随着李放一行人来到祠堂,祠堂正中间停放着一具红色棺材,一路上低着头表情木讷的李放在进入祠堂见到那具棺材后又开始哭,拉着他的几个人叹了口气,纷纷好言劝阻,好在其他李家村村民也都是热心肠的人,大家并没有因为李放的颓丧就偷懒耍滑,一个个都在本本分分的干着自己的活儿,祠堂里人来人往的,倒是出奇的热闹。
昙玄来到棺材前面的蒲团上,蒲团前是一张红色的香案,香案上依次摆了香炉、线香、白烛、红烛、爆竹、纸钱、纸花、香油等物。昙玄先在香炉的火焰里点燃了三根线香,点好后跪倒在蒲团上对着香案上面的李家村众先祖拜了三拜,每拜一次念一段经文,再点燃了一大把线香,每三根一组,把棺材四周环饶了一遍,而后又开始点燃一对白蜡烛,放一挂爆竹,最后才重新回到蒲团上不间断的默诵经文。
祠堂里的工作有秩序的进行着,哭泣的李放也被几个村民一通劝说后擦干了眼泪开始过来主事,在农村,丧事的举办规格也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儿女孝顺的程度,李放对李二福有愧,因此这番丧事也是大操大办,光是买菜卖肉置办席子就花了几十两银子,那副看着普通的棺材实则用梓木制成,造价近百两,堪称有史以来全村最贵。
可李放知道,即使办出最豪华热闹的丧礼也不能弥补自己对父亲的亏欠,即使自己有再多银子,也买不回爱他疼他的父亲了,如今的他家,每次回去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每次从睡梦中醒来似乎总能听见父亲叫他起床,母亲饿了的“啊啊”声,但他努力的睁开眼一看,空荡荡的家里哪还有什么父亲母亲,他们都已经离他远去了,并且他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
他咬牙强打起精神熬了三天,三天后是出殡的日子,李家村的青壮年都来了,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小伙子抬着灵柩去往后山,在路过寺庙时,李放定定的往寺庙的方向望了望,而后看见寺庙的大门开了一条细缝,有个人影在里面对着队伍拜了拜。
李放的心头一暖,眼眶又充盈了许多眼泪,感觉一直以来疲累困倦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些气力,忙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加紧往山上走。
山道曲折多阻碍,昙玄在前面开路,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爬上,一大群人终于来到半山腰的一块腹地,在这块腹地之上的一侧还立有一座坟,那是李放母亲二福婶的坟头。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二福婶的坟已经出现风化的痕迹,李放蹲下身去缓缓抚摸着被风雨和野草侵蚀的残缺砖块,默默转头对乡邻们道:“把我爹放进去吧,等他们合葬后我再好好给我爹娘修整一下坟墓,他们受了一辈子的苦,现在终于能在下面享享福了。”
众人依言将二福叔与二福婶合葬,合葬完毕,又在他俩的坟前烧了很多线香蜡烛纸钱和爆竹,随后日头渐落,一大群人稀稀拉拉的下了山。
李放和昙玄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是至亲,一个要诵经,所以等人都走光了他们方了事完毕。
两人肩并肩走在弯曲的山路上,夕阳砖红色的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更显得他们身形颀长消瘦,仿佛风一吹便要飘走般。
李放双手放在腰侧,昙玄背着手走着,寺庙的大门越来越近,走到两条路的分叉口时,李放脚步一停,忽然抬头问昙玄道:“昙玄师傅,可以进去喝杯茶么?”
昙玄的身影定了定,回身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道:“欢迎。”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走进屋,彼时沈舒云正在洗衣服,小团子被她放在竹篮里玩耍,竹篮里还有一只草编的丑蚱蜢,小团子正捏着那只蚱蜢一个劲儿的瞧,听见身影后才支起脑袋看了看,看到昙玄,小团子发出了“咿呀”一声惊呼,沈舒云随即也回过了头。
昙玄将小团子从竹篮里抱了出来,沈舒云看到他后头的李放神情一愣,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会儿她便回过了神,然后对他们道:“你们等等,我去倒茶过来。”
沈舒云进去厨房,不一会儿就提了一个泡着茶水的茶壶走了出来,昙玄已经摆好了桌子凳子和茶碗,待茶水一到,热腾腾泛着清香气息的茶水就从茶壶里倾倒了出来。
李放喝过一杯茶后感觉憋闷的心情似乎随着呼出来的热气跑远了,他小小伸了伸酸软的腰肢,而后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认真的道歉说:“昙玄师傅,舒云,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在这一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以前的我是太过自负也太过自私了,我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霸占和得到,从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如今我爹过世后我才明白了一件事,这世间很多人很多事都是不能强求的,比如寿命,比如财富,比如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