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高尚也好,安庆绪也好,作为安禄山的心腹和儿子,他们都挨过安禄山暴怒之下的鞭笞。可是,那都是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痛苦,哪像如今这样软刀子割肉一般的折磨?在漫漫长夜中被人勒令正跪于地,那种膝盖犹如针刺,腰背酸痛发麻的痛楚,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的煎熬,几乎让他们都快憋得发疯了,就连儿时曾经因犯错被长辈罚跪过的高尚,这会儿也不由觉得和现在的情形相比,从前那简直是天堂了。
当他们苦苦等待杜士仪回来的时候,突然只听外间传来了一阵喧哗,仿佛是什么人硬闯了进来。最初那些吵嚷的声音听不分明,可随着人渐近,声音也渐渐清楚了。到最后,就只听一个暴喝仿佛如同炸雷一般在他们身后响起。
“安庆绪,我打死你这个无耻的东西”
随着这声音,严庄骇然侧望,就只见一条人影朝安庆绪扑了过去,一拳头把人打翻在地,随即又就直接坐在其身上,一顿老拳把安庆绪打得哭爹喊娘。惊慌失措的他正想向那些牙兵求救,可当他看清楚身后两个拔腿进入大堂的人时,他那一颗心登时坠入了深渊。
竟然是崔乾佑和田乾真,这么说,那个二话不说暴打安庆绪的人是……孙孝哲
严庄再也跪不住了,他连滚带爬地往那些牙兵身边逃去,寄希望于这些人能够救自己,可谁曾想看到自己过去,那些牙兵竟然满脸鄙夷地纷纷避开。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抱住最后一人的腿,可头皮上立刻传来了一阵剧痛,竟仿佛是谁扯着头发把他拎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的他还没来得及求饶,脸上就突然挨了重重一个巴掌。
之前看安庆绪挨打的时候,他只是心惊肉跳,可现如今挨打的轮到了他自己,他这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仅仅这一个耳光,他就只觉得眼冒金星耳膜发痛,仿佛只差一丁点就要被打聋了。而头发被人拽住,那股撕扯头皮的剧痛亦是连绵不断地传来,让他的五官几乎全都皱到了一起。下一刻,抓住他的人突然手一松,他便颓然倒在了地上,紧跟着却又挨了好几脚。
“够了,阿浩,够了”
严庄这才意识到打自己的人是田乾真,而拦田乾真的人恐怕是崔乾佑。知道崔乾佑这人脾气稳重些,和安禄山也没有那样亲近的关系,只是因为能征善战而受到重用,他便强忍刚刚挨打的痛苦和屈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崔将军,田将军,好歹都曾经同殿为臣,之前丢下你们在洛阳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可这话还没说完,严庄就只见崔乾佑突然大步走上前,竟是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那眼神中赫然煽动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当看到崔乾佑解下了刀柄,他被吓得一下子住了口,可紧跟着经历的一幕,让他简直恨不得赶紧去死。崔乾佑竟是倒转刀柄,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嘴巴,直到他也不知道断了多少颗大牙,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崔乾佑方才气怒未消地丢下了手中的刀。
“严庄,要不是安大帅,你能有今天?可是你于了什么,你竟然伙同安庆绪暗害他,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你做出这样卑劣无耻的事情来,怎么会兵败如山倒,怎么会有今天?你还要和我说什么同殿为臣,你以为我是拦着阿浩杀你?要不是如今我三人已经降了杜元帅,真打死了你和安庆绪不好交待,我自己都恨不得一刀宰了你孙孝哲,你也给我停手,打死了安庆绪之后,元帅没人可以杀了祭旗,到时候你自己掉脑袋?”
孙孝哲把安庆绪狠狠揍了个半死,听到崔乾佑最后这句话,他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情不愿地住手站起身。
这时候,一旁惊魂未定的高尚方才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暗自庆幸崔乾佑田乾真孙孝哲还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没有不由分说把自己也痛打一顿,否则他就实在是太冤枉了偷瞥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安庆绪,满口鲜血的严庄,他正想要继续装死,却不想孙孝哲突然凶相毕露地往他看了过来。
“这里是不是还有个漏网之鱼?”
见崔乾佑和田乾真也全都朝自己看了过来,高尚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连连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军撤离洛阳的时候,我只是正好在李归仁那里,就被他带了出来……”
“算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即便和我们一块挨过大帅的鞭子,高尚也有那贼心,没那贼胆。”田乾真哧笑了一声,见高尚如释重负,他却沉着脸又问道,“可阿史那承庆就未必了,虽不是同谋,可他必然知情高尚,我问你,阿史那承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