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回到家,屋里灯还亮着,林洋已经睡了,赵玉芬坐在炕上等着他,灶台里闪着火光,锅里还热着饭。赵玉芬见林峰进来就问,“把凤舞送回去了?怎么这么晚啊?”林峰脱了衬衫,“嗯,我们在河边说了会话!”说着,把饭端出来放在炕沿上吃起来。
赵玉芬看着儿子心疼,“我知道你的心思,凤舞是个好姑娘,可是咱们家是外来户,家里又穷,比不得他们。再说,她爸又是那么个心思!”
林峰只顾着吃饭,也不答话,吃完饭洗了碗,对母亲说:“妈,明天早上我送林洋和凤舞去镇里,然后去学校估分,再问问老师报志愿的事。”“行!你也别着急回来,晚了就在外面吃点!”赵玉芬点头道。
深夜,林峰躺在炕上睡不着,望着黑黝黝的房梁发呆,那里的黑暗处似乎隐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在用爪子搅动他的心。
他开始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想着高考的成绩会怎么样,能不能上线提档,顺利地考上大学?要是,考不上是补习呢?还是出去打工呢?补习怕是不行,家里的条件不太允许。要不,在镇上找个活干干,就是最好不要耽误了农活!
一会儿又想起凤舞那掺着洗发水香味的体香,恍惚间那味道又钻入了鼻孔,搔弄着他那年轻躁动的心,但这时凤舞爸爸阴冷的脸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似乎说着“就你这样子,要什么没什么,还要娶凤舞,你死了心吧!”。
而一转眼,竟又是刁建一在冲着他阴笑,眼里充满着嘲弄,然后就拉扯着凤舞进了一间插满红烛的房子。
林峰急了,大喊着“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凤舞!凤舞!……”不顾一切地冲向房子,可是门关了,怎么也拉不开门,他见拉不开就用肩膀去撞,一下、二下…
林峰猛地坐了起来,四周还是一片夜色,他一时间有些发懵,哪里还有什么婚房啊?自己还在炕上,地上座钟的指针发着幽幽的白光,指向三点。
他瞪着眼睛愣了半天,身上的被单已经扔在一边,自己浑身都是汗,靠墙的一边肩膀还在隐隐作痛。炕头那边的林洋和母亲还在熟睡。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原来是个梦!虽然是梦,可是太真实了,“绝对不能让这梦成真”,可怎么办呢?
林峰家在村里是外来户,父母原本都是邻省,两个人自幼相好,但那个年代因为父亲家里成分不好,母亲家里人不同意,两个人就私奔了。
这在当时,可是不得了的事,听说父亲家可遭了殃,母亲家里人天天打上门,闹了好多年,至今父亲都没敢和家里人联系,林峰也没有见过那边的人。
那时,父亲带着母亲一路要饭逃到新河村,就快饿死时,多亏当年老支书的收留才活下来,又帮他们安下家。
其实,这一带的人,多数也是解放前走西口过来的,所以往上倒几代,大家说不定还是同乡哩?可毕竟是后来的,地是分不到的,父母自己便开了片河滩地,又担了两年的土加高,才积下了五亩地,就是这样每到汛期,父母还要担心河水改道把地淹了。
而现在住的房子是大队的牲口棚改建的,联产承包时牲口都分到各家各户,牲口棚就空了下来,父亲和母亲就从河边的窝棚里搬出来,住进来了牲口棚,这些年这修修、那补补,总算是置办起了两间土坯房。
经过了这些年辛苦劳作,一家人也总算是安下家来,但终究在村里没有根基,总被人当外人看。村里的其他人都逐渐富了起来,可林峰家还是全村最穷的,地里的收成是不够吃的,而母亲有病干不了农活,两个孩子要吃饭、要上学,父亲为了多挣些钱,早几年就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只能靠林峰这个半大小子,边上学边帮母亲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