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回拨数个时辰,青奋坐在院子中与宁采臣喝着茶,听着一个有趣的故事。
一个家徒四壁双亲早逝的穷秀才寒窗十载只为功名,可惜只懂读书不会经营,家底本薄哪架得住这般坐吃山空,卖完田地家生,最后甚至连祖屋都被债主收了去,唯有到县旁山上的那座破庙中暂且栖身。如同所有类似的故事一样,借着月光读书的穷秀才们总是格外的招女鬼喜欢,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那日小倩说她是女鬼。大白天见鬼我自是不信,我还笑着说:若世上女鬼都如此美丽善良,那做人还有何意思。结果小倩让我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待她叫我再睁眼时,所见已非是那满是蜘蛛网佛像和残屋断壁的庙宇,而是晚生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宅院,当时震撼实难以言语加以形容。
那数日里,我与小倩日里谈诗说词,夜里观星赏月,过得好像是神仙般的日子。但三日后小倩却对我说,人鬼不能久聚,让我先回郭北县居住安心读书,时机允许她便会前来看我。她将一块石头塞入我手中又让我闭上眼睛,待再睁眼时豪宅小倩皆已不见,若非手中沉甸甸的金块,我只怕会将一切都当成梦境。
此犹不是最奇,当我回到郭北县重新买回祖屋之时,与人交谈方才发现,我自以为过了三天,原来世上已经过去一月!古书曾有‘山中一天,世上十日’之说,我亲身经历之后方知不假。
那以后数月,我自在家刻苦攻读,小倩每隔十天半月便会前来陪我一两天,直到今日。”
宁采成所经历果然非是一般神奇,也难怪他直到现在还以为那白纱女真是女鬼。
青奋听了书生的话,借端盏喝口茶的工夫凝神一想已经搞明白了对方的把戏。想来白纱女是趁宁生闭眼的当口施了某种不为人察的迷药,然后将昏迷的宁大公子再扛到哪个豪门大户的闲宅中,摆好姿势再弄醒过来,这样一来受术者自然产生了“天地大偷换”的直观第一错觉。而那个“山中一天,世上十日”的把戏更好办了,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后患的将人迷昏,那么将三十天变成三天又有何难?
想明白对方手段的青奋不由暗自好笑,为了装神弄鬼,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是费尽脑子了。
两人说说谈谈,眨眼间一夜便过去了。宁采臣估计是秘密憋得久了实在难受,难得能够与人一吐为快心情愉快非常,看着天色蒙蒙亮便出门去要买点酒食来与青某人继续坐而论道,于是院子里便剩下青奋一人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时手头上已经有不少关于小倩的资料,但要如何利用这些东西从她那里弄出她们这群妖鬼的真实目的却还需要从头策划。按理来说,一个人或一个组织采取移动和避世的方式一般只会有两个目的,一是刻意要隐藏什么——比如这群女鬼乃靖难之变时惠帝的侍卫之后,数百年来一直隐藏了朱允文的子孙,那果然是非躲不可了;二是刻意要避开什么——比如刚刚劫了皇杠,那也是有躲藏的必要。基于行动与目的地一致性看来,一群女鬼躲在深山里说要谋划刺杀魏忠贤是鬼扯到极点的谎言。
青奋用手沾了点茶,在石几上画着关系线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根据对话看来,这姥姥应该就是这群女鬼的首脑无疑,其人武功杂技虽高性子却直,当打手执行单纯任务是一把好手,委托以独当一面便显得不合适了。而且红白二女虽然都是她的徒弟,但红纱女作为类似大弟子一样的地位也太年轻了些,这不太符合一个存在了很久的门派可持续传承的规律,更合适的解释是姥姥本身是个受命于人的一员而非组织首脑。
几点相互应证,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姥姥是某组织的一员,受了上级之命隐藏或保护某个极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目的的分析到这里已经行人止步了,如果那件东西真的机密到这个程度,那么就算红白二女对此一无所知也是大有可能的。不少江湖门派本就守着许多的秘密,只有掌门传承时才口耳相授。以姥姥那直愣愣的个性,想要从她的口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如直接搜她家来得更快。可问题是,该怎么去她的老巢呢?兜兜转转还是得从小倩这个缺口下手吗?
大致的思路有了,但具体行动计划还是未见谱面,青奋一口喝干了盏中的茶,小小打了哈欠,说来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吃也只是吃了两个油饼和一肚皮茶水,当真是又饿又困了。反正老树妖守着的东西一时三刻也不会跑掉,不如先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吃饱喝足再做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