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永远记得那天,那天下了一场雪,警笛和救护车同时在楼下长鸣,然后楼下就出事了。
那天是唐海继父升教导主任的日子,特意在家宴客,陈山的父亲陈之远也去了,饭吃完宾客散去,唐海继父留了陈之远打牌,中间去厨房拿水果的功夫。
唐海突然拿刀冲出来一刀直接刺向男人下|体,尖叫声,嘶吼声和碎瓷片落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厨房客厅前的一个花瓶被碰倒在地,那是妈妈和男人结婚时候买的,上面还有一对白底五彩鸳鸯的喜庆图案,现在那对喜庆的鸳鸯都碎在地上,滴着那个男人的血液。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楼上的陈之远,小唐海手里拿着刀站在地上,男人的血迸溅在他脸上,沿着鼻梁低落下来,眼睛里是燃烧的仇恨,伴随着一种孤绝,陈之远想,这十几岁的孩子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男人捂着下|体在地上挣扎嚎叫,血流了一地,小唐海好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苍白,带着些后怕,但是他却咬紧后槽牙,恨恨地“呸”了地上男人一下。
陈之远拦住他,下意识夺过他的刀,小唐海很抗拒成年男人的接近,挣扎里划伤了陈之远的手,陈之远却颤着声音喊他:“孩子,孩子……”
小唐海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是妈妈罗海兰买给他的新衣服,让他过年穿,现在衣服上也溅着血,像雪中红梅的画,小唐海迷迷糊糊间想:很好,这衣服算是废了。
后来警笛响了,救护车拉走了地上的继父,警车拉走了坐在角落麻木的唐海,拉走他的是一个女警,女警考虑到他还是一个未成年,是捂着他的眼睛拉着他往外走的,不想让他再看地上一片鲜红的狼藉。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热闹的声音,围观的人群里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们都在讨论他。
唐海感觉到鼻尖上落了什么冰冷的触感,透过女警手指的缝隙,他看见警车停在渐渐发白的大地上。啊,下雪了,他想,可惜,我再也不能穿身上这件白色的羽绒服了。
从此,唐海关于冬天的记忆就是渐渐发白的雪地里的警车,和他那件沾了血不能再穿的白色羽绒服。
陈山那天没去围观,妈妈把他关在家里不许出去看热闹,陈山站在阳台上隐隐约约地听到楼下围观的人说:“流了一地的血,救护车的担架上也在滴血。”
他父亲这时候突然回来了,手被简单包扎了一圈,问他之前在唐海家写作业看到的场景。
陈山于是说,唐海继父一直在唐海家里招待他,给他拿吃的拿喝的,但是他不喜欢男人的眼神,最后一次去唐海继父想要摸自己的头,被唐海扯开了,唐海不喜欢他继父碰自己。
陈之远听到儿子的话,有了一种猜想,他看着儿子迷惘的神情,心里又多了一种侥幸,他儿子没有经历唐海可能遭遇的一切,这时候陈山突然说:“唐海家里人可能打他,我以前看到过唐海哥哥身上有红痕和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