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听苍颐侧头的瞬间,一只箭从他余光里刺过耳鬓,又呼啸而去。费听苍颐回眸心中暗骂不妙,有一点白光闪了闪,直直地朝他的脑袋飞来,他忙不迭拔剑一挡,手臂都震的一麻,这时他才看清,原来那巨大动静背后是只跟手指一般粗的银箭,这下费听苍颐完全舍弃了先前的步伐,迈腿就往高处奔去。雪地很滑,光是上坡的间隙费听苍颐就跌了好几次,膝盖直接摔破了个洞出来,看着极其狼狈。但他也不是在漫无目的地逃,因为费听苍颐发现身后的脚步声自始至终很远,追杀他的都只来自那弓兵。横眉山山势高耸且林密茂盛,虽说个伏击的好地方,可一旦失去锁定目标的有利角度,掩击的优势也会尽数消失;而越往高处去,低点往往无法占势,那么这些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追击,可对弓兵最致命的恰恰就是近战。但同时费听苍颐也忌惮着横眉山的高处也有埋伏,倘若他被此夹围,就算这些人全是弓兵手,他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因而便不忘寻找着能连接山腰的缓坡,企图速战速决。
可横眉山没有所他愿,繁茂几乎掩盖了目及的尽头,费听苍颐心中酸楚,此刻也只能硬着头发继续往上了。直至那处熟悉的树干出现在他眼前,再转就会看见那刻着南宫昭名字的青碑,这时费听苍颐才意识到他已经到了横眉山最后一处有平地的高点,再往上就得用爬了。想起南宫昭的刹那费听苍颐没意识到自己出神了,突然他顿感肩头一凉,一只闪着冷光的箭瞬间刺穿了他的后背,带着他直愣愣地往地上摔去。费听苍颐下意识就去看身后,可林中黑黢地散着蓝雾,没有任何人影,也是在这时他瞳孔骤然缩紧,那茫茫的雪地里,洋洋洒洒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这种诡秘的气氛在月光那异蓝的夜色里扩散的极其迅速,费听苍颐爬起来想没想直接就往南宫昭的所在跑去。
很快,他见到了今天他来这的目的,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剑锋还滴着刚才刺破猩红带来的痕迹,费听苍颐邋遢的模样被南宫昭看了尽,而且这还是费听苍颐自己的血。他虚弱地靠在石碑上,刚才跑的路途中费听苍颐就发现了箭上有毒,他跌跌撞撞胸口直接又挨了一箭,不过这次刺穿的是他的肺,肺叶轻动血几乎是飙着出来的,自然而然顺着费听苍颐的手臂,流去了长剑上。费听苍颐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心中百般不愿,他分明就快抓住南宫昭死因的真相了,那个可能联系着官府的阴谋,今日他本是想来告诉南宫昭的,可现在他做不到了。冬日掀起刺骨的浪潮,警告着费听苍颐这寒风依偎不得,他握着手里的剑,指过毫无人影的四周。
“出来啊,当什么缩头王八!老子知道你们是渭州官府的人!”
周围还是静悄悄地,刻着南宫昭名字的石碑下的白雪贱贱染上了深红,费听苍颐冷的一颤。可低头望着手里的剑,他却浑身暖意浓浓似乎是南宫昭的温暖,在暗无天日下,一遍遍清晰着二人初见时颤粟却炽热的心。费听苍颐身体失去知觉的倒在了墓碑旁边,直至此刻费听苍颐竟然庆幸,他好像永远地回到了南宫昭的身边,如此一想他已经模糊的神志像是有了生机一般,让他从垂死中转过脑袋,可惜眼睛已经看不见了,黑漆漆地。费听苍颐只能感受到滑落脸颊的热意,摸索到了刻着南宫昭这几个字的地方,仿佛他触碰到了南宫昭的脸颊,温暖怀念,费听苍颐二话不说用力拔出胸口的箭,把南宫昭拥入怀中。恰逢握着银箭的指尖突然有些奇怪,他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清晰的纹路,可来不及再多想,胸口喷涌的血惹得费听苍颐本颓靡迷离的结局,遗憾地划上了句号。
【十一年前】
“啊…”
费听苍颐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光线透刺过来,他一抬头就下意识捂住眼睛。片刻后,费听苍颐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腿,他刚才从树上踩塌了,一头栽下去眼前就是一黑,可这里…..他犹豫地观察着周围,因为他刚睁眼就认出来,这是营帐子搭出的棚。自己怎么会在军营里,费听苍颐低头思索,就他踩歪的那棵树附近,起码五里都没有夏的营地,难不成是自己昏迷的途中又被费听宇宁抓了回来?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打断了费听苍颐的沉思,他诧异地抬起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都有些恍惚。一白色锦衣半掀帐子,正要往里面进来,手上端着铜盆,视线毫无保留地撞上了费听苍颐。
费听苍颐呆呆地愣住了,“昭儿?!昭儿!”他伴着声想也没想地就赤脚跑了过去。
这举动,南宫昭吓得往后一躲,谨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但这个动作不算决绝,没能威慑清楚上前的怪人,男人根本像是没听见一般,直接又抱了上去。南宫昭手里的水盆落地,他被紧紧地攥去了那人怀里,率先让他皱眉的是,这一刹撞进心口的纵般熟悉。
“唔!好痛。”
费听苍颐坐在床边捂着手臂,他刚刚被南宫昭摔肩撇臂地按在了地上,好是刚才进了个打扮差不多的铁盔子,他才得以浇灭了南宫昭的怒火,坐回了病榻。此刻,费听苍颐一脸难受的不忘冲着南宫昭抱怨:“昭儿,你怎么下那么重的手,我好像脱臼了。”
南宫昭暗压怒火地盯着他,推开了一些,自顾自地又挪了挪近,“抱歉,我不认识你,你一上来就这般浪荡地….抱我,我下意识没控制住。”
费听苍颐动容地看着故人,他费尽心机想离开夏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只是打算摘点果子充饥,却奇迹一般遇见了南宫昭。他难以压抑脸上的欣喜,心中也异常激动,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昭儿,终于见到了。南宫昭盯着对自己傻笑的男人,温怒的不知自己红了脸。过后回神的费听苍颐,赶忙应了话:“那你会接骨头吗,我真的脱臼了,好痛。”
望着这可怜模样的人,南宫昭又把自己从杀人的想法里拉出来,愧疚地点了点头,小心拉过了费听苍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