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是美人蛇,一口咬掉人脑袋的那种。”
穆小午趴在穆瘸子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将那那老头儿吓得一个激灵,她自己则绕过他径直走到花瓶旁边,静静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竟手撑瓶口翻了进去。
穆瘸子被她的举动吓得六神无主,“丫头,这么腌臜的地方,你跳进去做什么?”
穆小午看着瓷瓶内部,这里面干干净净的,显然早已被清洗过,不过她知道,几天前,这里还堆满了人的残渣,活生生一个人间炼狱。
“这儿早被收拾干净了,”穆小午头也不抬地答他,“不过也是最不干净的地方,亡者葬身之地的怨气最重,绣魂也最容易,这一点,还是你教我的吧。”
“是这么着不错,可是你也没必要这般拼命,万一被那些玩意儿上了身就不好了。”说话间,见穆小午已经将铜针取出,穆瘸子便也无法,只走上前护在瓶边,以防万一。
穆小午默念口诀,将铜针抛出,铜针拖着白线,在她头顶优雅地转了一圈,忽然头朝下直扎下来,贴着穆小午的后背,重新回到瓷瓶中。她说得不错,亡者葬身之地怨气最重,阴魂也往往就被箍在此处,无**回。果然,一阵吚吚呜呜的低咽从瓶底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逼人的寒气,像刚解冻的雪水,顺着穆小午的脚底板慢慢朝上流淌,缓慢且悠长。
“蕙雪,是你吗?”看见铜针直立着从瓶底升上来,尾线上拖着一个灰蒙蒙的影子,穆小午朝后靠在瓶壁上,轻声问了一句。
影子没有说话,只歪着脑袋瞅着她,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眼珠子里皆是迷惘。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且还死得这样地惨,甚至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帕子,一块擦拭花瓶的帕子。
“要擦干净的,一丝灰尘都不能有,否则老佛爷看了,怪罪下来,一家人......都要没命的......”
蕙雪终于说话了,可她记挂的却仍是大雅斋,是宫外的家人,她唯独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想到那个死像如此惨烈的自己。
穆小午心头泛起一股酸楚,也终于体味到为什么一向斯文的龚明珠会在听到太后要大办寿宴的时候,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连饭都吃不下。
“三千万两白银,可是三千万两白银啊,现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还要花这么多银子办寿诞,就算让那姓赵的拿过去买什么劳什子军舰,也比做这个强啊。”
她第一次听到龚明珠“夸赞”赵文安,虽然这“夸赞”怎么听都显得别扭。可是现在想来,这句夸赞中却充满了无力,他究竟对这朝廷失望到哪种程度,才第一次念起赵文安的“好”来?
穆小午看着蕙雪,双眸中忽然一亮,一点泪花从眼底浮上来,语气却变得狠辣了,“蕙雪,你不用再擦这个破玩意儿了,永远不用再擦它了。”
后面一句话她没忍心说出来,不过,也不用说了,因为蕙雪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她的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小午,“我已经......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