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林琪奴屈从贺三爷 林瑾娘得赎自由身**
琪奴自被贺齐訄困碧梧院,终日郁抑不申,愁城难解,贺齐见其纡郁难释,怜其难处,又想日后细水长流,便叫紫菀亲自服侍,倒不大来打扰他,只是琪奴心结已成,又被贺齐强欺两回,又无解脱之法,是以一日消愁一日,全无胃口,药也一碗能吐三口,大半全灌给了被褥,眼瞧就要玉减香消,一张小脸几乎瘦成皮包骨。贺齐哪里肯,奈何他施暴已成事实,断无手滑心慈之说,于是一头儿犟着,一头儿逼着,僵蹶成局。可巧一早来报,只说林姨娘突然病重,请琪奴前去探望。贺齐便知有机可乘,屏退紫菀,坐至琪奴床前,道:“早上翠衿来说你姐姐病了,想让你回去瞧瞧她。”此时琪奴一袭单衣,正是寡瘦沈腰,面白扶病,哪有素日娇怯之态?偏生一双乌眼珠子沉若残月秋云之金波,愁似玉阶暗雪之夕露,乌鬓醉眼,暗雪文红,又是一副美人懒睡图。
听得姐姐病重,原本恹恹之人立刻回过神来,就要下床去见姐姐。贺齐却将他拦住,道:“爷已回了,说你姐姐既然病重,你病又未好全,未免过了病气,叫他们回去,等你好全自可去看你姐姐。”琪奴听了此话,眼中含泪:“如今你已得手,却还犹嫌不足,连我姐姐都不能见了么?”贺齐虚情假意:“并非爷存私,你风寒未愈,本就容易过人,你姐姐体弱,若是被你再过病气,岂不难了?”琪奴知他不过虚词诡说,奈何落于人手,再不能辩,只能捂脸泣泪。贺齐将人搂进怀中,温声软语安抚:“好琪奴,何苦来哉?你早乖乖跟爷,莫说是上好人参,就是天山雪莲,爷也叫人送去你姐姐那里,包她长命百岁,富贵荣华。一切不过头点地,你怎就想不明白这道理?”琪奴无话,仍是哭泣,贺齐又道:“只要你乖乖跟爷,不与爷犟嘴,爷这就让翠衿去请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还叫人天天送燕窝去你姐姐房中,一应开销皆由爷付了,不花你们一子儿的钱。太太那里你也不必担忧,一切有爷。”琪奴本就事事以姐姐为重,听闻姐姐病重,哭得肝肠寸断,此刻听贺齐花言巧语,更是心乱如麻。他心知若贺齐肯,姐姐此后再不必瞧人脸色过活,屋里开销亦可宽裕不少,贺齐又威逼利诱一番,只将琪奴哄得心劳意攘。琪奴终是横下心来,恨道:“你此话当真?若我肯跟了你,你便护我姐姐周全?”眼见美人终于松口,贺齐哪里不肯,只笑:“乖乖,若你真肯了,爷明日便去向石绪讨要你姐姐的卖身契来,将你姐姐赎出来,外头买个房子供她吃穿,过得比这石家姨娘快活百倍!”琪奴听他说得诚恳,又不敢轻信,只道:“你惯会花言巧语,我一个字儿不信。若你所说是真,便立个字据来呈我看!”贺齐听他说得发笑,又见人不再是这几日死气沉沉样子,倒显得明艳活泼,眉目如画,心下更痒,竟真叫翠衿去取笔墨,当下立了字据为证。琪奴见他立下字据,又喜又悲,喜的是姐姐终能脱离苦海不再作妾,悲的是从此自己身陷泥淖难以抽身。他不欲想之后事,忙不迭将字据收进香囊之中,贺齐见他宝贝样子,早已按捺不住,直将人按在床上,口中直叫:“好琪奴,先叫爷香上一口,明日爷就去赎你姐姐出来。”琪奴本欲反抗,又听贺齐后半句话,强撑着软了身体,任君采撷。这可叫贺三爷喜不自胜,将人立刻剥了干净就地正法。
正是:
两人初得好滋味,弹到天明亦任君。
偷合苟同顺从意,解带只寻安身命。
这夜琪奴终于屈从,委曲求全,贺齐只将他拖入欲海沉沦,欢好一夜无话。次日琪奴早早醒了,一身红痕又羞又恼,却仍推醒贺齐只叫他去赎人,贺齐吃饱一夜只觉神清气爽,也不气恼,叫他再睡一会,自个儿起来洗漱,当真去赎人去了。
且说石绪本身上只有个同知虚职,因石家受了国公府所托,牵线搭桥,亦受益得了份美差,于是这数月不常在家中,也对家宅之事不甚知晓,直到冯氏来提,才知贺齐瞧上了瑾娘弟弟琪奴。石绪因嫌林姨娘呆板多病,这数年不怎么往那屋去,是以林姨娘入门多年亦未尝有子嗣,亦未曾放在心上,谁料贺齐竟亲来求见,只说要赎林姨娘出去。石绪想起冯氏嘱托,欲卖国公府好处,便也痛快应了,叫冯氏找出瑾娘身契将人打发出去。贺齐也果真说到做到,外头替瑾娘置办了一处宅子,将瑾娘挪了进去,又买进下人伺候,给银一百两供人吃穿用度。瑾娘先是听得自己被赎,又见贺齐打法人送来的一百两银子,哪里又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哭得死去活来,只道自己害了琪奴。
琪奴与贺齐说定后,虽无可奈何,但到底心宽些许,也肯乖乖吃药,不过三两日便已大好,又求了贺齐去看姐姐。贺齐也知琪奴松口全因瑾娘之故,便也卖好,许他去探视姐姐,日落前便要回来,还叫翠衿亲自跟着,以防差错。
琪奴去了瑾娘住所,一入屋见着姐姐躺在床上病骨支离,眼下立刻热泪涌出:“姐姐!”瑾娘听得弟弟声音,睁眼一瞧,未语先泣:“琪奴!”翠衿识趣不随入内,只放姐弟二人说话。姐弟相拥而泣,哭了半晌方才回神过来要说体己话。瑾娘恨道:“早提醒你那贺三爷是个不安好心的,你偏不信,这下可好,真成了人家砧上鱼肉了。”琪奴听了羞愧难当,悔恨交加,却又无可挽回,只好道:“姐姐别说我了,如今姐姐得以脱离苦海,亦是幸事,我也不算白搭进去。”瑾娘叹道:“好蠢的话头。我已是石家的妾了,这辈子到头也是如此命数,既是离了石家,也不是清白身了。可你不同,姐姐还指望你来日科举考中,一朝出人头地,方不负父母养育之恩。如今你却搭进那人里头,一辈子运数断送在此,叫我如何能不痛心?”说到此处,瑾娘又落下泪来,拭泪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弟弟落入贼手亦无能为力,倒叫你为了赎身将自己给卖了,爹娘泉下有知又岂能安息?”琪奴泪道:“姐姐如此说,便是愧杀我了。那厮已是盯上我不肯撒手,我又如何挣脱?他装得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实则是寡廉鲜耻之人,我若执意不肯,难保他不为难你我。如今局面已是不可为而为,不情愿而愿,到底姐姐脱离石家是自由身,那姓贺的亦不会在江宁长久,他日自是要回神都的,难道还能将我带了去?到那时,我们两个便是天高海阔任鸟飞,如今不过暂且隐忍以待来日罢了。”瑾娘心知琪奴说得有理,但到底不忍弟弟受辱,搂着琪奴又哭了半晌,直至门外翠衿催促才不得不放人归去。
至此琪奴已成贺齐房中人,下人都称一句“林小相公”,他本姓林名瑾,琪奴不过只是乳名,贺齐爱他一身白玉皮囊,赞他是玉骨冰肌,便取小字“玉珠”,取“美玉昭晰以曜辉,明珠灼灼而流光”之意。玉珠听后又羞又恼,奈何贺齐霸道,竟是不能再改,从此便只受了这小字。又因玉珠面薄矜持,不肯与贺齐宣淫过度,只恐石家毁人名声,贺齐便觉拘束无趣,索性辞了石绪和冯氏,自个儿在外头又置一五间七进的宅子,带着琪奴搬了进去,从此便是神仙眷侣的快活日子。
正应:
自古金屋藏娇,更怜笼中鸟雀;
寝淫终日没休时,幽院更添悲音。
且说林家姐弟,雌雄双飞紫宫;
罗衣羞解银灯吹,一夜香风浮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