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我醒过来了。
全身插满管子，脖颈被颈托覆盖。睁眼还惺忪，伤口传来迟钝的疼，身旁有人惊醒，我颤着眼珠发现对方还握着我的手。他说，太好了，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这个人看起来情绪很激动。话音刚落便起身往外扯着嗓子喊医生护士。很好。我感受着疼痛的余韵，至少来说我还记得“医生护士”是干嘛的，我在医院里。
我说口渴，护士让那个先前睡我床旁的男人替我倒了杯水，温度适中，他喂我喝，喉咙冲散了不少干涩。
男人还说：“慢点，喝慢点。”他将病床的上半部分摇起来，虽然还疼，但坐起来后便更能打量四周。我盯着男人的眉目，半晌用虚弱的气音问：“你是谁？”
3月13日，病房的窗帘被拉上，我看不见天气。
心电监护仪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妈妈坐在床旁给我削苹果吃。果肉被她切成小块儿，十分精致。她喂进我的嘴里，问我脑袋还疼不疼。我说疼啊，这才醒来一天能不疼吗。妈妈用手背蹭了下眼角，说：“没事，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说：“嗯，妈你别哭了，妆花了，去补补吧。”
妈妈：“那我让绍明进来照顾你。”
我说算了吧。心里觉得这人怪怪的。妈妈摇头说不行，你现在必须有人照顾。我说可以麻烦一下小护士。妈妈又说，必须时时刻刻，护士不可能只待你这一间病房。
看她这么坚持，只能作罢。
闻绍明，昨天那个见我醒来后情绪激动的男人的姓名。他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因为我在脑中巡逻了一圈儿，记得我妈我爸，记得我妹我朋友，唯独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只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咀嚼出几分沉闷不安的心绪。我想我出事前跟这人并不对付，不然如何解释为什么我仅凭对方的一言一行便笃定自己是厌恶对方的呢？
闻绍明走进病房，朝我打了声招呼：“悦林。”
3月14日，晴，我妈不在，来的是我妹。
我妹叫韩文雅。取了个文雅名儿，人看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我直觉我跟她关系应当很好，不然不至于她把腿放我床上我都没生气的想法。
韩文雅穿着连衣裙，粉粉嫩嫩，与连衣裙同色的压发梳衬得额头光洁，头发又黑又直，直至腰际。嘴唇涂着亮晶晶的唇彩。她洗了个苹果递给我，我看着她涂满浅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还有苹果以外的选择吗，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