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脑海中默默勾勒着一个崭新明堂的模样,雕梁画栋随着她翻飞的思绪层层垒起,她坐在马上,从马鞍一旁的口袋里摸出她的炭条和木板,笔随心动,一幢高楼的轮廓在笔下慢慢显现。马儿也习惯了自己主人的漫不经心,通人意地放缓了脚步,向玉机坊慢悠悠地走去。
杨菀之画得投入,全然没发现有辆马车正不急不缓地跟在她旁边。等到她察觉到什么时,一抬头,正撞上月无华从马车里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杨菀之怔了片刻,就听月无华率先开口:“不错,没有把自己摔死。能从天牢里出来的人命就是硬啊。”
杨菀之向月无华行了个礼,开口笑道:“月公子说笑了,这东都城忙忙碌碌的,倒是少有月公子这样有雅兴的人等着看下官笑话。”
“昨儿还以为是个闷葫芦,怎么一夜不见,这葫芦长齿儿了?”月无华啧啧两声,旋即拍了拍车架,“你这样要赶不上点卯了,上车吧,你的马也不用担心,雁书驾车赶马可是一把好手。”
杨菀之犹豫了片刻,看了看手中的手稿,于是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她爬上月无华的车架,他今日换了一身赤色的袍子,一头长发被一支红梅慵懒地簪在脑后,身上散着一股梅香。但杨菀之的视线只是略带惊艳地从他的身上划过一瞬,很快就落回了手上的草图。月无华也不像昨日那样聒噪,安静地坐在车内,目光落在女孩抓着炭条的指尖上。
黑色的炭粉沾在她的指腹和虎口,小指一侧被蹭得黑乎乎的,连带着她官服的袖口也脏到令人发指。她画得投入,一绺碎发从头顶落下,她顺手将头发勾上去,在额头上留下一道黑黑的指痕。
等到月无华和月霜双回西南以后,章楚山也好奇过弟弟妹妹口中的这个姑娘,她问杨菀之是什么样的,月霜双说:“烫样做得很好。”
月无华回到:“画画很快,很入迷。”
旁边凑来个小兵:“那她长什么样子?”
月无华想了想:“嗯……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官袍,脸上也蹭得全是黑印子。”
“哇,感觉好像很邋遢。”小兵咂嘴离开,却没看见月无华眼底柔和的笑意。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此时此刻的月无华只感觉眼前这个小花猫倒是有几分可爱,欣赏起她认真画图的模样来。杨菀之时而埋头苦画,时而抬头望向窗外,方才刚刚撩上去的那一绺碎发又一次落到了鼻尖。月无华看着那一绺发丝,手有点发痒,很想替她把头发重新绾一下。
不多时,雁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杨大人,营造司到了。”
杨菀之猛然抬头,对月无华道:“多谢月公子!”说完就火急火燎地想下车,月无华见状赶忙拉住她的衣袖,甩出来一块帕子丢到她脸上:“脸上脏死了,哪有你这样上工的,叫人看见丢我们辛周官员的脸。”
杨菀之“哦”了一声,捏着那白帕子急匆匆地往营造司冲,留下一句:“帕子下次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