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克戎睁开眼,对面惨白的墙壁上悬挂的时钟正好指到十二点。
中午的日头实在猛,穿过玻璃窗,尽数打在薄薄的眼皮之上。一觉睡得再死,也难以承受阳光之轻。
他费劲地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环视四周,起身之际牵扯到了手背上的针管,一时血液回流,痛得他龇牙咧嘴。
身下的床单,盖到胸口的被子,两片窗帘布,通通是死寂一般的洁白。
偌大的房间就算搁着两张床和一堆仪器依然有充足的空地,一张是他躺的,另一张明显简陋许多,大概用作家属陪床,上面躺着一个背身的男人,被边上的器械叫魂似的“嘟”声催得动了动身子。他望着男人高大的体型,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在高中篮球队也有了关系那么靠的哥们,又或者是哪个死党在毕业之际,竟然背叛组织窜高了十厘米,还在胳膊上光明正大地纹了条龙。
“也不晓得拉个窗帘。”任克戎眼看着他从那张临时加的小床上悠悠转醒,不知足地抱怨道。
然而都不是。
男人转过脸,在看到他已经能够从床上勉强地坐起来,呆滞了片刻,立刻弹射似的跳下床,嘴里不停念叨着:
“阿戎,你终于醒了!”他急急忙忙地凑到他面前比划,“那个废物医生还跟我说你要是再醒不过来脑子就废了!我靠,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真的想提刀砍人!”
“等会,你这是在夸张还是……”任克戎听到“砍人”两个字,按住了面前晃得自己眼花缭乱的手,不确定地问,“你是谁?”
“你这个小白眼狼,真不认识我了?我……我是你沈哥啊,平时在社团全靠我罩你!”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倒抽一口凉气,“靠,竟然给那个破医生算到了……”
他托住任克戎的下巴扇了好几下,做着把自己小弟从这具身体里扇回来的徒劳努力。
力道不大,但是来来回回,任克戎的脑瓜子嗡嗡响,喉口涌上一股酸水,堵得他说不出一个字。一报还一报,稀里哗啦全吐在了沈哥的花衬衫上。
“亏我守了你那么多天!你就这么报答我?!”沈哥手忙脚乱地按下房间一旁的按钮,把垃圾桶拿到他的床边,尴尬地替自己找补道,“现在这么不禁打啊……”
太久没吃饭,往外冒的只有酸唧唧的黄汤,听到紧急求助铃的护士带着主治医生跑过来时,任克戎呕出来的只剩下一点口涎。
“虽然病人已经醒来,但目前还有脑震荡的后遗症,需要继续留院观察几天。”医生抽出别在白大褂兜上的水笔,洋洋洒洒地开始写报告,时不时和沈哥确认,“另外刚才这位先生补充说您还有失忆的症状,具体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