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气跑到医院,坐电梯上了九层。电梯门都还没开,炸耳的喧嚣就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顺着声音到了办公室,首先看到门口的地上坐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沧桑,手上都是体力劳作留下的痕迹。他像被人抽了魂儿,靠墙上坐着一言不发,感觉精神状况挺不正常的。
办公室里跟煮着一锅沸腾的饺子似的挤满了男女老少和几个医护,有哭的有喊的,也有唾沫横飞和医护理论的。四个保安在四个角儿干站着,也不作为。
办公室不大,又关着窗户,屋里什么味都有,闷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平君站在窗边,深绿色的刷手服还没换下来,被挤得连把椅子都坐不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拄着桌子,低着头在一摞报告上写东西。眉头紧锁,满身的疲惫。
王医生也在,正唾沫横飞的和为首的男人对峙:“片子也拍了,肺里面已经全是组织液和转移溜,插管后感染的风险巨大,做了手术只有10%的生存机会,不做是0%。你看着也是上过学的人,能理解我说的什么意思吧?这种情况我跟你讲,换了一般大夫根本不收。术前一而再,再而三和家属强调过导管溶栓的风险,你们也同意了——”
那人立刻打断他:“我们老百姓知道个啥?从来都是你们大夫说啥就是啥,让签哪就签哪......”
他旁边一个女人哭天抢地的就要往地上坐,被两个年轻医生硬架着手臂端在那里哭:“我姑送到你们这儿还不到24小时,人就没了,你们是治人还是杀人!”她挣扎着指了指门口那个坐上地上的中年男人,“我姑父无儿无女,就这么一个亲人,两口子相依为命,他把家里的土地、房子都卖了给我姑看病。这下好了,落了个人才两空,还欠下一屁股债,以后可怎么活呀!”
王医生更猛,拍着桌子快跳起来了:“哎大姐!你这是什么路数?我可是一直跟你们讲着理呢,你们要耍混提前说一声,咱直接走程序,我就不费这些口舌了。病人去世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而且感染不是发生在颅腔,是气管插管引起的肺部感染,和当天的手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没关系?你们主任呢?我们挂的是陈明英主任的号,怎么不是陈主任给做手术?”领头的男人用手指着平君,都快戳他脸上了,“叫个这么年轻的大夫给做。啊?你大学毕业了吗,就敢在人头上动刀?!”
平君不耐烦的拨开他的手指:“别喊了,你省点嗓子,还有个完吗?好话歹话跟你说了一车,不然直接报警吧。”
“你什么态度!?”那人目眦欲裂,直接推了平君一把。
平君猝不及防,被推的踉跄了几步,手向后撑在窗台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我操你!!!”我的愤怒一瞬间卷到最高点,用力拨开人群,像个沙袋一样从侧面把那人扑倒在柜子上,扬起拳头就要朝他面门上揍。
“江河!?你干嘛呢?”平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不可思议与震惊。
我一分神,那人挣扎着站稳了。我肩膀被他硬扛了一下,撞的骨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