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希匹!他把事做绝了、把事做绝了!他这是决心和我为敌、与中央为敌!昨晚我从他的广播里听到他对中外记者的解释,心里还颇为安慰,认为他安毅还是顾全大局的,是知道我这个校长的难处的,对他以配合刘湘剿灭横行川鄂湘边境的黄汉部悍匪为借口不来庐山,我也捏鼻子认了,没想到他原来是在花言巧语麻痹我,麻痹南京卫戍司令部,好吧,他的防空团就这么一个不剩地撤走了!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让我忍无可忍了,我没有这样混账透顶的学生……”
“委座息怒……”陈立夫低声劝阻。
“委座息怒啊!”
闻讯而来的杨永泰还穿着木屐,踢踢踏踏的声音,响彻了硕大的客厅:“委座请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区区一个防空团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也就一千余人枪,无伤大雅……有什么能比得上等会儿即将举行的军官训练团开学仪式啊?委座,请息怒!请听祖燕和职下一言吧,安毅这么做绝对不是什么恣意妄为,他是有预谋地一心要激怒委座你,进而谋得政治上的更大主动啊!”
蒋介石猛然醒悟,瞥了杨永泰一眼,沉思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侍从递上的毛巾,擦去满嘴的泡泡,整理了一下真丝睡袍,施施然坐到沙发主位上,接过邓文仪递上的一杯水,喝下几口,铁青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畅卿,坐!你说说吧,安毅有何图谋啊?”
杨永泰答应一声,走到蒋介石面前两米停下,仍然恭敬地站立着,低声分析:“委座,安毅之所以干得这么下作,并非小肚鸡肠和贪得无厌,而是有心激起委座的怒气,让委座伤心失望之下,再也不愿召见他,再也不愿调用他的军队,他就能安安稳稳地坐镇川南,继续发展壮大了。
“试想一下,安毅能够在价值亿万的工商业银行、南昌工业基地等方面对委座屈服,敢于承受千百万的无形损失,何须在乎一个小小的防空团?总体上看,至少表明了安毅仍然维护委座和中央的权威,认同中央的领导,他将水警师反叛之后发生的系列军事危机,对外巧妙地解释为军事演习,轻轻松松便化解了令人担忧的巨大政治危机,充分表明他非常清楚如今的天下大势,虽然他只是名义上的认同与暂时的妥协,但却要比冯焕章、李德邻、李任潮之流令人欣慰。因此,委座勿需为安毅的此等小伎俩而生气,当务之急还是顺利地举办关系到党国大业的庐山军官训练团,其他事情完全可以稍后另行处置。只要牢牢占据中央的大义名分,安毅就必须选择妥协和屈服,委座也就可以从容布置了。”
蒋介石抚额沉思了一会儿,悠悠一叹:“唉,如今这个安毅是越来越狡猾了,一定是李济深、蒋云山那些人在他背后鼓噪诱惑的结果,我的好学生,如今竟会变成这样,让人伤心啊……”
陈立夫看到蒋介石两眼通红异常伤感,连忙上前低声劝慰:“委座请宽心,安毅虽然做出了许多大不敬之事,但属下认为他并非不可救药,何况在抵御外辱的立场上,他比属下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将领都要坚定强悍,比任何一个将领做出的贡献都要大。
“委座,请恕属下直言,若是安毅将军想要造反,就不会放弃目前一个个难得的机会,也不会接受江浙财阀的斡旋,立即做出大步退让;不会大力支持胡家林将军率领的十七军驻守华北;不会让他的得力臂膀、亲如同胞兄弟的尹继南将军,出任军委下属的工兵监和庐山军官训练团的主任教官;更不会让新任参谋本部第四厅厅长的赵瑞将军,分期分步向党部调查局和军统局交出华北的一个个情报站。
“委座,属下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为安毅辩护,而是不愿意看到在眼下危机四伏举步维艰的时候,错误地估计形势,而产生更坏的结果。”
杨永泰看到蒋介石眼中露出几许一闪而逝的和缓之色,心中一怵,脸上却微微一笑,转向陈立夫:
“祖燕兄所言有理,但是必须对安毅的离心离德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据我所知,中央党部至今仍未能在川南建立起实质性的监督机构,而且被叛乱的水警师强行带走的三名党部高级官员和一百五十一名宪兵,至今仍然是安毅和他军队手中的人质,因此祖燕兄对安毅的评价未免太高了。”
陈立夫眼神冰寒,脸上却是和气的笑容:“哈哈!也许畅卿先生说得有理,不过有些事情先生恐怕还不知道,路程光率部抵达宜昌之后,派出一艘运兵船,把劫走的三名党部干事和一百五十一名宪兵送到了武汉,发回了所有武器装备,并郑重道歉。
“关于中央党部派驻川南机构的问题也已解决,六小时前,我们派驻川南地区负责党务工作的刘琨,带着安毅本人的亲笔信和川湘滇黔边区绥靖公署的公函,日夜兼程赶到庐山,提交了两份文件,并转达了安毅的歉意,两份文件都正式请求中央党部按照派驻各省会城市或者直辖市的规模,设置中央党部驻川南党务领导机构,唯一的要求就是派驻人员党风端正,清正廉明。由于正当子夜,属下只能拖到现在来向委座汇报。
“这一系列举措,难道还看不出安毅的诚意吗?难道真的要把他逼到陈伯南、李德邻、冯焕章那边你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