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看到大家暧昧的眼神,特别是刘峙眼里隐藏不住的羡慕,连忙解释:“各位千万别以为小弟轻松,去年年中女兵连八十余人从镇江转到老南昌不久,小弟便按照各人的愿望和军队实际需要,把其中十人送进了党部举办的无线电培训班,现在仍未毕业,另外十五人文化底子很不错,小弟让她们留洋深造去了,剩下的全都进入老南昌的江南医院学习,江南医学院开学之后基本转成了学生。
四月北伐以来,小弟考虑到前线需要,成立了临时性的野战医院,请几个洋人教授带着百余名学生一起上前线,结果作用挺大,救活了数以百计奄奄一息的将士,不过开销也很大,工钱不说,单是医疗器械和药品这一项支出就差点儿让小弟破产,前前后后军委和总司令部没给小弟一分钱,着实不堪重负啊!等过段时间伤员病情稳定下来,野战医院马上得解散,医生、护士和学生尽数返回老南昌,该干嘛干嘛去,否则小弟实在受不了。”
刘峙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还是留着吧,就这么解散实在可惜了!明天校长到来,我跟校长说说,怎么样也得保留下来,我第一军所属医院都没有这么先进完备的医疗器材,更没有这个野战医院的规模,想扩大都没办法,如今我们两个军都不缺钱,缺的是专业人才啊!”
安毅心里一凛,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属下深有同感,各军各师成立自己的野战医院也是军队建设的需要,迟早要办的,只是目前的条件尚难达到,就拿独立师这个临时医院来说,六名洋人专家均为临时聘请,百余名护士中的大部分也是从老南昌医院借调来的,那几十个属于军队的小护士进入医学院不到一年,还需要四年的学习才能胜任。
我觉得各师想要组建自己的医院,最好的办法还是到上海、北京、苏杭的医科学校去招收现成的,来了就能派上用场,更为方便快捷……属下的江南医学院刚刚开办不到一年,就算出人才也得在几年以后,培养一位合格的医生远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不像士兵,随便从大街上拉回一个教会放枪就能上去充数,救人远比杀人复杂多了,就像咱们所在的这个酒楼,几炮轰过来转眼便夷为平地,但建起来没个一年半载的不行。”
众将听了微微一笑,都能听出安毅话中的意思,那就是他绝不会把自己的野战医院贡献出来,你们谁想拥有就自己去想办法,但大家也认为安毅的说法很有道理,这件事的确急不来。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此后的话题不再纠缠独立师的事,边吃边谈,很快便把问题集中到了总司令部正在酝酿的裁军编遣计划上,这回安毅没有搭话,而是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发现除了刘峙和邻桌十几位当团长的师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外,蒋鼎文、顾祝同和胡宗南显得非常轻松,似乎对撤销军一级番号,代之以师旅一级的变革毫不在意。
次日下午,蒋介石从南京来到徐州,风尘未洗,立即召开黄埔一系将校会议,总结完二次北伐的巨大成就和意义,再次强调黄埔精神和远大的革命目标。
总结完毕,侍从室七八个将校每人拿着一沓白纸分发给与会者每人一张,安毅和所有人一样,拿着张白纸望向蒋介石,不知道校长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蒋总司令看到白纸分发完毕,缓缓走到讲台前面,背着双手笔直站立,严峻的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一丝笑容,深幽的目光扫视一圈,从容道来:
“各位手上都有一张纸,下面我有个问题,需要你们写出答案,大家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写在纸上。我的问题是,大家认为北伐完成、全国统一之后,军阀打倒了没有?”
会场里很快响起一阵钢笔书写的“嚓嚓”声,安毅对蒋校长提出如此弱智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上一行字:没打倒,旧的军阀灭亡,新的军阀又会站起来。
五分钟过去,所有人都停下笔,侍从官们将三百多名与会将校手中的纸悉数收了上去,按照肯定否定的两种答案,很快分成了两部分,坐在前排的安毅发现蒋校长右手边的答案只有可怜的几张,蒋校长望着面前的答案,脸色很不好看。
蒋介石抬起头,眼里略带失望,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真没想到,在座绝大部分人居然都认为军阀已经打倒了,只有五人认为没打倒,这个结果让我非常惊讶。从这份答卷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在座大多数人都认为军阀打倒了,天下太平了,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满场鸦雀无声,包括刘峙在内的绝大部分将领心怀忐忑地望着台上的蒋介石。蒋介石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虽然我们完成了北伐,实现了国家的统一,但这只能称之为名义上的统一,而不是实质上的统一,西南西北、东北和蒙古都不在中央政府的直接管辖之下,还在地方军政势力的独裁之中,能说军阀都打倒了吗?眼下东北尚未易帜,多达三十万众的奉军仍未承认中央的领导,能说军阀都打倒了吗?革命军队中良莠不齐,有令不遵,有禁不止,能说军阀都打倒了吗?这个问题大家回去后都要好好地思考,要反复思考,头脑中要有清醒的认识,更要有正确的答案!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