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仰望灰蒙蒙的天际,摇头频频感叹:“二军的宪兵队长是个能人啊!老张的这份深情厚谊,老子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还……走吧!这儿没咱们什么事了,但愿沈疯子那倒霉蛋今后能好好活下去。”
尹继南跟随在安毅身边并马而行,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道:“刚才我听军法官判词中的一句‘反革命分子’后,还纳闷了好久,现在突然想起台上那个少将军法官的党员身份我才释然,一定是那件轰动湘赣边境的抢劫案,已经传到他们所有党部成员耳朵里了。”
安毅点点头,低声叹息:“记得听我家老道说过,从古至今军中都有杀头祭旗立威的惯例,每逢庆典,大赦天下绝大多数罪犯的同时,也会杀掉一批十恶不赦者,如今很多军阀势力仍承袭这种习惯。
今天这事很侥幸,总部的那帮大佬全都被庆典拖住了,估计政训部的红色党员接到二军处决死囚的申报后,只能认出沈疯子的名字而没时间辨认沈疯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即使有时间辨认也没什么作用,都被打得不成人样了谁还认识他?就连追了沈疯子几天几夜的浏阳老方都没见过沈疯子的正脸,这天下更没几个人知道沈疯子长什么样了。
唉,说到底还是这个沈疯子命不该绝啊,恰好碰到虎头认识他,又正好让咱们碰到搭建行刑台的张天彝,机缘凑巧之下终于救得他一命,否则就算我冲进城求得校长赦免,赶回来也晚了,看来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大哥,你怎么了?我们是革命军人,就是要打破束缚在人民头上的封建思想,不应该相信宿命的,怎么现在我感觉你越来越相信命运了?”尹继南笑道。
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以前我也不信的,但一再地经历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我也就信了。一个人无论多么伟大,甚至是个先知,也无法去改变历史的轨迹,个人与整个社会、整个世界相比较,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因此我只能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至于最好的程度有多好,谁也不知道,那都是未来的事,打个喷嚏都有可能改变人生走向的未来……
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情了,咱们跑快点,下午还要审讯县城监狱里剩下的那些罪犯,要按我的意思干脆全都放了,想起刚才砍下的一片脑袋老子心里就难过,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奶奶的……驾!”
一小时后,安毅和尹继南回到县衙,安毅下马立刻跟随迎上来的胡子走向中院,由于安毅不愿意参加下午的审案,尹继南只能赶去西边警局找晁国卿商议。
胡子边走边低声说道:“真没想到,你们南昌一行居然干出偷换人犯的事情来……现在只能把人放在你我卧房中间的那间小房子里,其他地方人多眼杂,很不方便。”
“哈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这还是顾老二一再请求的,他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放心吧,就算是放到我房里也没关系。”
安毅和胡子穿过亭廊,拐进东边第二间小房,看到小郎中正在给赤身裸体的沈疯子上药,顾老二正在一旁协助,房间里摆上个炭火熊熊的大瓦盆,室内温度提高很多。
安毅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沈疯子,大吃一惊:“我的老天爷……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胡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还好多了呢,刚弄回来的时候把我也吓了一大跳,他腿上的两处枪伤都长蛆了,两根锁骨被铁链穿过,露出森森白骨,边上都是烂肉和脓血。
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熬到现在,除了极度虚弱之外,竟然神志清晰,虎头和我拿来钢锉弄断他锁骨上的铁链,足足二十多分钟这家伙都没哼过一声,拿掉铁链老常来给他剪掉满是虱子的头发,剃掉他的下体毛,和小郎中一起用煮开的盐水给他清洗完毕,他对咱们挤出个笑容这才迷迷糊糊睡去,是条汉子啊!”
安毅点点头转向顾老二:“虎头,沈疯子的一张脸都肿成这样了,亏你还认得出来,眼神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