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队伍从皇宫出发前往相国寺,一路戒备森严。为了以防露馅,疏月混迹在队尾,因秦禾担任着护卫皇帝的职责,务必要随侍在皇帝身边。出发前秦禾给疏月准备的侍卫装,又千叮咛万嘱咐,要疏月在途中小心一些,毕竟作为普通的侍卫是没有什么特殊待遇的,只能沿途步行而去,这对于疏月这个身骄肉贵的公主来说,恐怕有些难度,怨不得秦禾担心。
疏月却耸耸肩,道:“我可以的,秦禾。你放心吧。”
秦禾虽然不放心,但是别无他法,在队伍前面提心吊胆的,直到到了相国寺门口,远远一眼瞧见疏月,这才安下心来。皇帝进入寺内,又与高僧讨论佛理,是不要人近身的,他这时才得已脱开身来领着疏月去找前皇后。见疏月低头不语,有心逗她说几句话,便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你可还能一眼便认出你娘亲?”
疏月淡笑了一下,道:“自然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是也一眼认出了你吗?”
秦禾被她清澈的目光一看,竟然觉得有几分窘迫,便转了话题,道:“也是。你一路走来,累着了不曾?这段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倒是没什么,但是你极少出远门的,脚可还受的住?”
疏月脚底的确有些疼,她平素软底鞋穿惯了,被这侍卫的黑靴箍住,脚底起了好几个泡,但是秦禾这般问了,她却道:“偶尔能够出来也好,这点路不算什么的,其实。只是我见你在前方骑着高头大马,佩着长剑,英姿非凡,十分羡慕。心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疏月的娘亲虽被废,但出家后亦受了优待,寺中单独拨了一处院子予她潜心礼佛。她居住的地方在后院,傍着树林,这越走便越觉得寂静起来。疏月的眼睛里都是希冀,秦禾觉得自己心中的涟漪微微波动,顺着她的话立刻问了下去,道:“什么不情之请?但说无妨,你我之间原本是不需要客气的。”
疏月眨了眨眼睛,道:“我想跟着你学习武艺。一来我在这宫中无依无靠,这些年来吃尽了苦头,便是有那些刁钻的宫人们嘴上毕恭毕敬的,暗地里整些幺蛾子我也是没什么办法的,就想学来傍身。二来,我见你飒爽英姿,十分欢喜,心里对武艺也充满了兴趣。”她觑着秦禾的面色,见他沉思着,慢慢说道:“若你为难,就罢了。我知你成日在父皇身边,想必是很忙碌的,况且被别人看见了也是不好。”
秦禾初初听见她的想法,自然是有顾虑的。但听她说起这么多年来的经历,知道这宫里的情况,便对她多了许多怜惜之意。况且,他也有私心,想多见疏月几面。秦禾一口答应下来,道:“学武是很苦的,若是你坚持要学,倒也未为不可。只是我白天要在皇上身边值守,你便晚上出来学,可好?”
疏月心中雀跃了一下,道:“好。”她显然十分欢喜,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秦禾的心思都化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只要她喜欢的,给了她又有什么不好呢?他想道。
前皇后居住的地方就在眼前。秦禾停下脚步,道:“你进去吧,好好跟你娘亲叙话,外面有我。”疏月点点头,推开门进去,空气里飘散着同外面一样的气息,小院里干净整洁,一个人正推开房间门出来。疏月定在那里,看着那抹灰色的影子,半晌低低唤了一声“娘亲。”那人僵住了,慢慢转过头来,道:“你怎么来了?”
疏月沉了脸色,走到那人面前,道:“娘亲可以一走了之,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可不知在这佛门清净之地是否得到了内心的安生?可女儿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片刻的安宁过。如今我来看看娘亲,娘亲竟是不愿意让我来么?”
那人似是被她的一连串发问惊住了,脸色惨白,道:“你,这么多年还好罢?我只是太吃惊了,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要想从宫中出来太困难了。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娘的错,但是娘当时实在是......对不起,没有尽到为娘的责任,我对不起你。”
“人人都说娘有苦衷,但娘自己也说了,对不起我,不是吗?是你的错,你就要弥补。我要那样东西,娘亲把它给我吧,反正你留着也无甚用处了。”疏月说道。一片枯叶砸下来,疏月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见门依然紧闭着,又将目光收回来,道:“娘亲以为呢?”
前皇后穿着灰色的尼衣,看向自己的女儿。说是安宁,岂能安宁?但面前的疏月早已和当年记忆中的不同,她已经长成了少女模样,一双眼睛里却缺失了许多天真,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冰冷多过温情。她道:“我记得你已经过了十五岁生辰了,若是有合适的郎君可托付,便早些离宫吧。那宫中不待也罢。”
“若是你觉得不待也罢,当初为何撇下我独自离开?你想过我这么多年来如何生活的吗若是你对我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情,便痛快些把东西交给我,也免得我与你多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