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一个男人再如何强大,他也是不能同时间相提并论的,更不能同疾病相提并论的,父亲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一个成功的男人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藐视一切,藐视时间和苍老,藐视疾病和死亡。
再强大的人也终究不过是血肉筋骨构造,而非铜墙铁壁。
林夕儿知道父亲的这次重病,无论对他的身体,还是对他的意志,都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父亲现在那种像山脉一样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以前林夕儿总是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告诫父亲要注意休息,要坚持服药,总之就是劝说他保重身体。而父亲总是不屑一顾。
现在完全反了。现在林夕儿更多的是鼓励父亲,鼓励他去藐视疾病,只要遵照医嘱,按时服药,合理锻炼身体,高血压和糖尿病是完全可以得到控制的!医学家完全可以掌控这两种疾病!
林夕儿记得没错,她的确是用“完全”两个字,就如同父亲从前总是说的“绝对”两个字,他总是“我的身体我最清楚,绝对没有问题”,他总是说“别听那些医生胡说八道,我绝对不会轻信他们的话”。
现在是反过来了。林夕儿驾着白色宝马车,心里这样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失去锐气的父亲,她心中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或者可以称之为怜悯的情感。
随着父亲大病初愈,林夕儿心中有两个念头正在急遽膨胀。
一个有关顾阳。如果打个比方,把自己比作堤岸,把思念比作洪水,那么整个情形就是洪水汹涌无比地冲撞着堤岸,而且这股洪水每时每日都在递增着。
父亲在医院养病的那段时间,这种思念在潜意识里被克制着,被压抑着,可在父亲出院后,这种思念就瞬间像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这思念像洪水冲撞着她这并不牢固的血肉做的堤岸,或者思念又像带着利齿的某种虫子,每时每刻都啃噬着她的心她的每一条纤细的神经。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堤岸会被洪水冲垮,虫子会把她的心啃咬得千仓百孔。
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乌市,飞到顾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