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没多久,一个小尼姑站在路旁,见郭曼过来,出声道:“阿弥陀佛,县君请这边走,贫尼带你去今晚安置的地方。”
“有劳小师傅了。”
郭曼走后,庆王妃冷哼一声,说道:“没想到这个襄县君这么狡猾难对付。”
欧阳瑞对她母亲前后的变化有点吃惊,前一刻气喘吁吁,仿佛随时都能断气,后一刻就能瞪着眼睛贬低人了。
“母亲,你……”,欧阳瑞诧异的问道:“你的身体……”?
庆王妃拍拍欧阳瑞的手,轻声解释道:“母亲确实是病了,但没有那么严重。今天一早,那老尼姑派人来说,你会来看我们,还有那个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的帮凶也会来,以前母亲曾听你父亲提起过她,一个背井离乡的孤女,靠着巴结秦王才能在京都里活下来,以为没什么本事,好拿捏的很,扮扮可怜就能得到她的同情,好让她帮我们一把。即使不能出去,最起码也能在这破烂的庵堂里生活的好一点,谁知道却是一个有心机的,连开口求助的机会都不给,连最起码的道愧疚之心都没有。”
“母亲……”,欧阳瑞从床上下来,定定的看着他最熟悉的至亲之人,现在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善良大度,温柔可亲的高贵母亲,而是一个面目可憎,满脸恨意的老妇人。
庆王妃看着欧阳瑞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叹了口气,道:“瑞儿,都是母亲不好,以前把你保护的太好,不知人间疾苦,不知人心险恶,甚至不识黄白之物,让你一直生活在风花雪月的温柔乡里。以前庆王府是除皇宫之外的第一大家,权势滔天,富贵逼人,钱财用之不尽,即使你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好好的过一辈子。你父亲对你严加管教时,我还以为他不喜欢你,和他争吵,现在我才知道你父亲才是对的。虽然你文武双全,却不通世俗之事,一个人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庆王妃居然泪流满面,伤心的哭了起来。
“母亲,你莫要伤心。”欧阳瑞安慰道,“我很好,从出事到现在,我不都活的好好的吗?”
“傻孩子,那是因为有暗卫帮你,现在暗卫全死了,谁又会帮你?庆王府的亲朋故旧都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们,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京都那种吃人的地方,还是在他人的监视之下,你知道母亲的心里有多疼吗?”
“母亲,能活下就好,等到皇上大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一家团圆?傻孩子,我们还能一家团圆吗?你父亲再也回不来了。我们的家——散、了。”说到最后,庆王妃痛苦的闭上眼睛,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大声的哭出来。
欧阳瑞受其母情绪的感染,也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一边,把几近夺眶而出的眼泪死死的逼回去,深呼吸了几口气稳定情绪,睁开眼睛,目力所及之处尽是熟悉的陌生人,生活在同一个府邸的人,虽不朝夕相处,但也经常相见,她们中有父亲的侧妃、姬妾,还有自己的妻子、爱妾、妹妹、女儿,都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以前她们是或含苞待放、或怒放争艳的花朵,绚丽多彩,芳香袭人,各有其美丽迷人之处,可是现在呢?是枯萎颓败的死花,没有水分,没有颜色,在寒风中颤颤巍巍,不知能不能等到春回大地的那天。
这一刻,欧阳瑞的心态才真正的变了,以前虽知道父亲被关押,家眷被逐,家产被抄没充公,自己的富贵生活不复存在,甚至命都会随时丢去,到那时,心里只是失望、失落、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有恨,却没有那么强烈。现在却是滔天的恨意从内心深处喷薄而出,压都压不住,恨那些那些辣手摧花的人,恨郭曼这个不经意间参与其中的帮凶。
眼睛渐渐变的赤红,‘噗通’一声跪在庆王妃的面前,悲痛的说道:“儿子不孝,让母亲受苦了。母亲放心,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也做了父亲,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玩乐的权贵少爷。”
“我的儿,快起来。”说着就伸手去拉欧阳瑞,欧阳瑞急忙伸过手去,紧紧攥住庆王妃的手,母子两人抱头痛哭,真是另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周围的人也纷纷哭出声来,一时间这座偏僻的破旧小院哭声震天,悲苦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