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难受得好像有俩彪形壮汉在他良心上抡千斤大锤,他按着快被擂成渣的心口,抬手在破门上敲了敲,小声呼唤:“逸思在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逸思?”陆英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逸思在吗?我是你爹的朋友,受你母亲临终托付,专程来帮你的。”
屋内响起一阵窸窣声,片刻后,破门自内被拉开,头系白麻布、身形消瘦、脸颊干瘪的男孩堵在门口,小声说:“屋里有味道,别进来了。”
陆英立刻理解了他说的味道是指什么,心里愈发难受,招手道:“你先出来,我请了人,他们会为你娘入殓的。”
杨逸思抬起无神的大眼睛,看了看院子里扛着棺材和丧葬用品的大人,犹豫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陆英没有跟着进屋,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大汉们将蒙着白布的人抬出来,小心翼翼的请进了棺材。
穷人家办丧事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陆英银子给的足,工人们办事就也利索,天黑之前便在桃花村外的小山包上寻了一处还算清净的地方,将杨夫人体面安葬。
“节哀。”
下山回村的路上,陆英低头看着仅有自己腰线高的杨逸思,安慰道:“杨夫人已经入土为安,你一个小娃娃,留在桃花村谋生艰难,明日便随我一同离开,去堰平吧。”
杨逸思垂头不语。
“逸思。”
陆英在他面前蹲下,捧起他灰白消瘦的小脸,看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母亲既然将你交给了我,我便会替你父母好好照顾你。你若心存孝道,就应该努力活着,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他们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杨逸思晦暗的眼眸动了动,垂在身侧的小手攥紧衣袖,他盯着陆英看了好一会儿,才抿紧小嘴艰难的点了下头。
当晚,陆英赶在衣行打烊前给杨逸思置办了几套新衣裳,又亲自帮他洗漱理发,人靠衣裳马靠鞍,邋遢村童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干净体面的小少爷。
次日清晨,陆英早早带着杨逸思离开客栈,赶在人潮拥挤之前来到了还算清净的码头,临近登船,一直乖巧跟在陆英身后的杨逸思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家所在的方向,一看便是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