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之战已经过一年了,可留下的痕迹依然还在,偶尔还能看见倒伏的巨舰,烧焦木板碎片,渔民时不时的就能捞到穿盔带甲的骨架。
有人说在那片沉船最集中区域,晚上就会有鬼船出现,在湖中游荡,所以白天也很少有人去,即使那边的鱼虾很肥很大。此刻若是有人看见这里还有无数的纸钱随风飘送,八成要吓尿了。
船头摆着一张桌案,上面香烛牌位贡品,一应不少,朱文英身着练服,手捧三支长香就着烛火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郑重了拜了拜。
两个送钱的“童子”,一人挎着一个篮子,不时的抓上一把,高高的抛起,被强劲的湖风吹散,一片片的落入湖中,不时有鱼儿过来一口将其吞没。
朱文英伸手点了一下两个“童子”,“今天是舅舅周年祭,他生前待你俩不薄,你俩就不去拜祭一下。”
张五六撒出去一把纸钱,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早就给您说了,大人不会死的,他是回天上去了。俺们原本都不愿意来的,四时八节的俺跟老刘在家摆个香供,他老人家就能收到,哪里用跑这么远。”这样的话,老刘敢想不敢说,只能在一旁跟着点头。
朱文英气的恨不得把两个人踹河里去,“不去拜祭就算了,纸钱好好撒,都飘到母亲身上了。”
香案的一侧,马大脚荆钗布裙,手里拿着一刀黄纸,一张张的揭开放进火盆里,被火焰迅速的吞噬,化作一片黑灰。
知母莫若子,虽然她面容沉静,神情淡然,但是朱文英知道她心中难过至极,还不如哭出来好受。
没错,此刻的马大脚心中可以说是痛如刀绞,她后悔,后悔极了,当初就应该在洪都和马度相认,带他回应天的,不然怎么会殒命沙场,落个尸骨无存。
是自己太苛刻了吧,难道有父亲玉佩还不够吗?他说过自己被收养时只是个婴孩儿,对父母一无所知,能长大成人已经是邀天之幸。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要认亲,还要让他证明什么呢?丈夫收了那么多的义子,哪个又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不都是自己教养成人的吗?
这样的心态不难理解。人就是这样,对越亲近的人就越是挑剔,别看平常总是横眉竖眼的,可一分开却又时时想念,还时不时的念叨对方的好。
无疑马大脚对马度是挑剔,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期望从马度那里获得血脉亲情,当马度无法证明的时候,她的心中难免失望。
一旦当马度死了,这个标准一下子就降得很低,心中却越发的难受,不然又岂会以王妃之尊千里迢迢的跑到鄱阳湖,来给为马度做周年祭。
见马大脚手里的黄纸烧完了,朱文英就安慰道“母亲别太难过了,舅舅在天有灵知道母亲的心意,一定会安息的。”
马大脚缓缓起身,道“文英,这就走吧,回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