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李复珪完全消失在视野,李富贵才起身。

    “进去吧。”碧霄悄没声息地走了过来,冲大厅虚掩的房门使了个眼色,有些鄙夷地对李富贵道。

    碧霄是公主身边的二等侍女,平日里负责公主日常的饮食起居,算是公主面前的得意人。有李复珪珠玉在前,李富贵这样看上去一点骨气也没有的男人未免让碧霄有些瞧不上。

    李富贵自觉只是在公主府混口饭吃,并不觉得自尊心受损,当下整了整衣裳,朝着厅堂走去。

    李富贵进去的时候,公主正支着头,斜倚在塌上。胭脂红的大幅长裙垂了下来,层层叠叠,像深秋的霜叶,堆积在花纹繁复的羊绒地毯上。和衣裳配套的紫色披帛却被遗弃在了地上,失去遮挡的圆润肩头和饱满胸部暴露在空气中,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凝脂一样的颜色。她就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肆意地盛开在午后明媚的光线当中。

    前朝皇帝不管皇帝做得怎么样,审美还是过关的,皇室经过许多代改良的美貌基因在新城公主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从这方面来看,李复珪也是个神人了,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无论是温存小意还是娇嗔怒骂,李复珪都古井无波,仿佛自己曾经名义上的老婆只是过耳清风,浑然不值得在意。也难怪新城公主面对着他时常常要暴跳如雷了。

    李富贵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一番,从地上捡起那条披帛,拍了拍,轻轻放在了美人榻旁边的矮凳上。沉风,公主的另外一位内臣,曾暗示他要更大胆些,譬如这种时候,按她的说法,就该捡起地上的披帛,给公主披上,哪怕会因此挨耳光。

    李富贵觉得这话其实很有些道理,因为作为一个男人,怜惜一个女人,虽然也许会让身为女人的公主感到愤怒,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不过李富贵到底还是不敢,因为作为一个下人,怜惜公主是一种作死的僭越。这不是一个追求失败可以一笑而过的时代,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差别有如天堑,身份高低是律法和世俗都坚决维护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他爱公主,他也许豁得出去。但是如果只是为了获得公主的宠爱以期获得优渥的生活,他暂时还舍不得自己的小命。所以他捡起了披帛以后,就安静地立在房间的一角,假装自己已经和空气融为一体。

    “阿珪,你过来。”

    公主出声了,李富贵连忙上前去,站在了离公主五步距离的视野里。阿珪并不是他的姓名,但是作为一个替代品,李富贵已经习惯两人私下相处时公主用越王的名字来称呼他。

    “再近一些。”李富贵又挪动了两步,避开了遮挡正面光线的位置,站在了公主的身侧。

    “阿珪,我长得美吗?”

    李富贵凝视着公主花朵一样娇艳的脸庞,眼神专注而深情:“当然,殿下,您比清晨园中带露的牡丹还要美。”

    李富贵这话并非恭维,而是真心实意。公主殿下确实很美,不用化妆术加持,绝不美颜s,国色天香,纯出天然。李富贵跪在廊下思考人生的时候,常常觉得李复珪对着这样一张脸还能不假辞色,大概不是不举,就是基佬。

    听了李富贵的话,公主唇边绽开一个小小的梨涡,叫了李富贵上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