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涯先有一愣,陷入沉默,他埋下去的头颅被这沉重又突然的两个字,压得久久没能抬起来,那已然弯曲的脊背亦埋得更深。长时间的寂静,他仿佛说不出话。
“孤替你答。”歧王风仪严峻,回身落座,脸上有着薄薄愠色,“你是为了她,翻山越岭不辞辛苦也要回来。但,你应当知道,她的身份已是晏海的女儿,是孤的王后。将来她要母仪天下,享尊荣万千,她的名节万不能因过去的事而染上一丝一毫污点。”
歧王之言,字字诛心。付之涯慢慢把头抬起,面具遮盖着他的脸。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她能追随王上做人上人,后福无量,属下岂会毁人福泽。属下不人不鬼,只求能有一立足之地,岂敢有非分之想。”
歧王看着他双眼,不置可否。
他重重磕罢了三个头,殿中静静然,等待许久他却仍未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于是付之涯直起腰,忽然从腰间拔出匕首。一道寒光闪过,宋义大惊,立时拔剑护驾,不料那把匕首的刀刃却落在了付之涯自己身上。
面具落地,一截舌头被扔在地上。
宋义脸色大变,脚步怔在原地:“付阁主!”
付之涯无声地跪着,血蜿蜒流满下巴。曾经的人中豪杰,跛了脚,伤了脸,驼了背,体无完肤,这一眨眼间又自毁成了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宋义又急又气,不知这人竟会固执到这般地步:“付阁主这是何苦呢,何必两败……”
“付之涯。”他话音未落,歧王脸色沉入深渊,怒斥道,“你是在逼孤。”
付之涯不摇头,也不点头,捡起面具重新戴上,遮住他已被烧烫得狰狞难看的脸。血从面具的缝隙流出,将高高的黑色衣领染得更黑。然后,他又埋首跪着,虽一字不能言,却胜过有千言万语。
又是死寂。
良久。
“宋义,带他下去疗伤。”
宋义却拉不动付之涯,这人就像坨铁疙瘩生根在地上,没有得到答复是决不走的。他虽佩服这位,却也恼火:“付阁主这是何苦呢,王上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