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洛丝一直没有说话。
“……您知道,弹奏那些乐器需要手指的灵敏和力度,他的手已经不能再这样做了。”医生的话音里带着遗憾,带着刀锋一样冷冰冰而残忍的冷静和客观。
“……请您冷静!”
不知道科洛丝怎么了,奥利维尔奇怪地发现,在听到医生那些话之后,自己竟然一丝触动都没有。
他的心好像一潭死水,静谧,但也缺乏生命力。奥利维尔又举起了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已经随着这双手的死亡,被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开了。
病房的门轻轻地响了,科洛丝走了进来,她浅紫的头发微微有一点凌乱,在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之下,仿佛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轻纱。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有点发红,还带着浓重的阴影,她特意扑了点粉来遮掩,但是那憔悴的神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在奥利维尔看向科洛丝的时候,科洛丝也细细地观察着他。他变了,她想,尽管他的嘴角仍带着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微笑。他的金发黯淡了,在病房雪白的布景板上,那张俊美的面容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惨淡,然而这更让他的英俊像太阳神一般,美得残忍而锐利。
她忽然觉得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抿了抿干涩的唇,她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微笑,然而奥利维尔却先抬起了手,他用那层层裹着纱布和绷带的手轻轻朝科洛丝挥了挥:“我的新形象还好吗?你觉得怎样?”
科洛丝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那个强撑的笑容了,她偏过头,强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一如既往的好。”她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笑意回答。
然而奥利维尔不再说话了,科洛丝不敢去看他,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得更开了一点:“……看看外面多美。”她说,她害怕这种静谧,这让她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离她越来越远的奥利维尔。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科洛丝!”她听见奥利维尔柔声呼唤她,“我亲爱的!”他的声音低沉,仿佛从心底发出,用整个灵魂呼唤出来。
科洛丝倏地转身,直直扑向奥利维尔,抱住了他,再也顾不上女王应有的礼节和矜持,她的声音哽咽了:“奥利维尔……”她柔和而悲伤地抚着他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奥利维尔。”她只能想出这一句话了,此时,无论多么动听的语言,她觉得也无法弥补奥利维尔内心的伤痛。
奥利维尔反手揽住她:“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别哭,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难过?放心,我天才音乐家奥利维尔就算不能再弹琴,艺术家的敏锐和灵感可是源源不断的。”
科洛丝低下头,将脑袋深深埋在他的怀中,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然而他也真的这么认为,他天才的果决,不,甚至可以说是残忍,不仅针对外界事物,也同样针对自己的内心。
就因为这样,她才更加伤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了解,这个男人杀伐果断的内在和他俊美优雅的外形是多么谐和地融合在一起。正因为他对于自己也是这么的残忍,她就更加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