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兰生却不客气,从沈华手里抢过东西,按住章耀不容分说给他裹了伤,冷冷道:“我们不回来,你真打算把小命丢在这儿?章瀚辰,你还真就把自己当个北府督玩玩了?先帝托孤之重,沈将军再生之恩,你都不管了?”
章耀默然,看了一眼泪眼滂沱的沈华,长叹口气:“但只你们来,又有何用?”
“来告诉你,百姓已经全部退走。只要抵过这一轮攻势,我等皆可撤去。”奚兰生说着,长刀出鞘,微微一笑:“十几年了……章督公,你瞧好罢!”
话音未落,人已向前,鬼魅一般飘向城头。刹那间,一连五六个努羌人头滚落城下,徒留数具尸骸还在原地抽搐,惊得众士卒骇然大叫。
根本没人看清楚奚兰生是怎么出刀的。
城头上“殷”字大旗迎风猎猎,擂鼓的小兵如同喝了烈酒般没命地狂击战鼓,殷军喊杀声四起,陡然遍增了几倍威势。而城下努羌人久攻一个残兵驻守的城池不下,不免泄气。
“幸而努羌人不曾携带什么攻城重械。”章耀皱着眉靠在城楼柱子上,微微舒了口气。沈华此刻心里对他是又感激又歉疚,又敬佩又怜惜,当即一咬牙,硬着头皮也冲到前线,帮着奚兰生及守军们奋力杀敌。
这是他头一次亲身经历真实的战争。奚兰生的怒吼仿佛就在耳边:“睁开眼吧!看看这个残酷的世界!”
什么是残酷,从此再不必人言——残酷便是你杀死我,或我杀死你,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起初沈华的手还是软的,可越来越多的血溅在他的脸上、眼里,渐渐的,他再也看不清敌人脸上的神情,他心中由恐惧而生愤怒,由愤怒而生仇恨,最终他手里的刀越来越快,而眼前这些人也不再是人,是一个个他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鬼。
“羌狗退了!”
“贼军败了!”
“我们赢了!”
听到同伴们的喊叫声,沈华才回过神,忙定睛看去,城下的努羌人确实止住了进攻的势头,正在整军收兵。
他手里的刀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地发起抖来。旁边的人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看你这么年幼,是第一次上战场吧?想不到身手如此了得。方才杀了好些羌狗呢!”
沈华勉强笑了笑,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抬眼看了看远处正还刀入鞘的奚兰生,只见奚兰生也是一身血污,微微有些发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