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钟离凯似乎对自己很满意,甚至有些得意。一边半蹲下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他故意没有把屋里的遮光窗帘拉上——查看落在香灰里的岑伦的脚印,一边又把那只描有经文的木质小圆筒重新掏出来,拧开盖子,将筒口像手电筒似的朝向前方,随时准备一捕捉到岑伦的踪迹就把他收归到圆筒里去。
妈妈刁红红在他回到这里来之前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再失手。她也太小看他了,他什么时候失过手?他只是不相信她,自从爸爸出事之后,他就觉得不再相信她了……
虽然钟离凯的脑子正在开小差,却也还没到对阚彩霞一侧床前的地板上出现的脚印视而不见的地步。这是岑伦想从妈妈的呼吸中接触她的元神时,刚一碰到妈妈的脸,就有一道红光从阚彩霞头下的枕头中射出,岑伦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妈妈的梳妆凳上。
钟离凯迅速判断出岑伦此刻的位置,举起圆筒开始念道:“一切不属之物,一切贪痴嗔念……”
岑伦就地一滚,躲过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在他想绕到钟离凯身后去时,听见钟离凯念完了他的咒语:“速纳!”岑伦的双脚被吸住腾空而起。慌乱中他瞥见钟离凯的一双脚,离自己不到半尺,处于本能,一伸手死死抱住了那双原本属于自己的脚……当那股强大的吸力过去之后,他仍然能感觉自己完整地躺在地上。虽然躲过这轮劫难,但地上有香灰,他不敢多做停留,一跃而起,闪身来到钟离凯的身后。不管手持圆筒的钟离凯如何满屋子乱转,岑伦尽量让自己保持在一个能够看到钟离凯后脑勺的位置上。
两人——不,应该是一人一魂在屋里缠斗几圈之后,地上叠加凌乱的脚印显然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钟离凯的耐心似乎也已经所剩无几,不知是忘了还是不在乎了,他没有压低嗓门,威胁岑伦道:“不管你在哪儿,赶紧给我出来。你知道,你是跑不了的。”
一直躲在钟离凯身后的岑伦也在想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今天晚上爸妈肯定是无法靠近的了,不如先离开这里再说。至于要不要在破晓之前穿过界门回到冥界……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其实岑伦心里满是不甘,虽然回去了二七的时候还可以再来,但今天钟离凯不放过你,下一次他就能放过了吗?只要能找到躲过阳光的藏身之所,岑伦就不会回去,这样他就可以每天晚上来,总会找到接近爸妈的办法和机会的……趁现在离破晓还有一段时间……想到这里,岑伦决定现在走。他看到钟离凯后脑勺的前方是门,那自己的身后应该就是窗户,岑伦咬着牙,说:“再见了你这个混蛋。”猛地一转身朝窗户扑过去。
岑伦感觉自己好像扑到了一堵坚固的墙上,被撞得眼冒金星。这算什么,难道是那根红绳儿?
钟离凯察觉到了红绳儿的震动,咧嘴一笑,又道:“我就知道你跑不了的。咱们就不能来点痛快的?”说着,又把那圆筒像手电筒一样举起,把开着的筒口射向岑伦。还没等他开口念咒语,岑伦只得又从地上滚到了钟离凯的身后。
钟离凯看了看地上的香灰,知道岑伦又一次躲开了,便索性打了个盘腿坐在了地上,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做个交易吧?你进到招魂筒里来,我保证不伤害你,怎么样?”
顿了顿,又说:“你反正也是不能从这间屋子出去了,到了天亮,将会有个大惊喜等着你,如果我是你,就不那么费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钟离凯又说道:“到了招魂筒里,我保证不伤害一根毫毛,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破晓之前,把你放出来让你走,怎么样?如果你想这么一直耗着,耗到天亮,听我一句,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钟离凯说着,又把招魂筒拿在手里,开着的筒口向前,说:“那么,我要念咒语了啊?”
此刻,岑伦正站在钟离凯面前,冷冷地看着钟离凯,听着他跟自己的交易。说的很好,很有道理,很为自己着想。只是,谁把自己害成了这样,谁在这屋里布下的天罗地网让自己插翅难逃?不错,他说的话自己能听得见,而自己呢,就连质问一句为什么的能力都没有……为什么?!钟离凯这个混蛋居然还用商量的语气说他要念咒语了,真他妈的……岑伦用冒火的双眼死死盯住钟离凯的眼睛,就在和钟离凯眼神对接的一瞬间,岑伦忽然感觉有一条通道可以进入自己身体,他毫不迟疑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显然是难以承受之重。
就在岑伦感觉自己可以呼吸之时,钟离凯却被挤压得几乎要炸裂开来。钟离凯已经有过一次侵入过别人身体的经验,他知道此刻不能松气,不能被岑伦挤出身体……对了,手里的招魂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