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很小,天空很大,那为何我为村庄承载?又为天空笼罩?
男孩站在一片漆黑之中,而低凹的小屋里却跳跃着煤油灯的光亮,炉灶下的柴火上也闪烁着,一个弯曲的身影蹒跚在灶前忙碌,她回身喊了一句,男孩便木讷的伸出了小手。
老人称呼这个男孩为六子,这个六子便是我,而令我疑惑的是留存在回忆中的画面并不是我看到的视角,而是脱离我本身的一种第三视角。
记忆中的故事便发生在这个院子的墙外,那该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土路显得干瘪而坚硬,同样有着干瘪皮肤的奶奶拄着拐杖,一步一挪的缓缓前行,而我便是奶奶的小尾巴拖在身后亦步亦趋。
忽然奶奶喊道:“六子,来把这个塑料袋给我捡起来。”
我迅速而又欢快的跑上前去把地上的一个袋子捡起,并向奶奶手中递去。奶奶依旧佝偻的身子,右手稳按着拐杖,缓缓伸出左手借住。那是一个颜色鲜艳的袋子,是一个年幼的我尚能分辨出来的方便面的包装袋。此时的我还并不清楚它的用处,也不会去想捡起它的意义,只知道听从奶奶的话语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捡那烂物件有什么用?”一个严厉的声音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位应该是我的爷爷,虽然骨瘦嶙峋的爷爷同样弯曲着身体,但他的个子要比奶奶很是高出了一截。
说话间奶奶的身躯忽然变的挺拔了些,她将左手的东西奋力的掷在了地上,右手微微抬起拐杖并向下狠狠的一跺,与此同时昂首挺胸般的向爷爷还击:“我拾物件怎么了?”
就在此刻,心头一紧的还有小小的我,因为我的心中有个大大的疑惑——爷爷对此事进行了强烈的叱咄,而我又是此事的参与者,那我是不是也有什么错呢?
在思来想去中,我深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行为的执行者,所以必不承担主要责任,而“高大伟岸”的奶奶更是独挡一面,我便心安了许多。
当时所在那条路是一条贯通南北而又宽敞的路,紧挨着的那面墙是红砖垒砌的墙。我尤为记得这个世界留存在我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这个画面就出现在此处——面前这片天空高远而有弧度,像是挂着棉絮,地上的黄土泛着红光,身后的红砖泛着晕黄。
这片耀眼而温暖的景象便无声的深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在这条路往北走的最后一户人家里,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也不是是谁把我带过来的,也或许是我自己跑过来的,在那个孩子的母亲允许了之后,我便开始了与他一起还算愉快的玩耍。
我们俩就地玩起了一种叫做“扣土馍”的游戏,就以他来举例——他手拿着一个金属的小汤碗,然后挖土将碗装满,再猛然的将碗反转过来用力的扣在地上,接着稍加用力的敲击几下,又极为小心的慢慢将碗翻起来,最后用手对自己的作品细细打磨,也就是反复抚摸,之后这个土馍会变得坚硬而富有光泽,在我们这个年纪里能有如此杰作,那还是相当富有成就感的。
不拿自己来举例,恰恰是因为当时的我虽然也有此向往,却求之难得。在我的手中也是有个碗的,算是有了参与这项活动的入场券,只是我这碗只能算半个碗,它是残缺的,破裂的,因此我只能制作出半个土馍来,不过这也足以令我乐在其中了。
斜阳欲落处,嬉戏忘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