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余晖划出残红,无虑山扶黎,蔓延的骑兵肆虐过原野方才渐渐退出视野,朝后方回去。
燃烧的火焰还拖着黑烟升上天空,一片残红里老鸦立在枝头啼鸣,远远近近的,尸体与暗红的鲜血交织在大地上,形成一片惨烈的画面,一部分尸体是属于辽东士卒,也有鲜卑人的尸首混在一起,兵锋退去后,收敛尸首的士兵偶尔还能在尸体堆中找到发出痛苦呻.吟的同袍,就算抬回去,这些伤者也在不久后陆续的死去。
“乡侯为何派出精锐与鲜卑厥机多周旋些时日,已等公孙止的援军,此时糜耗将士性命,只会助涨鲜卑人气焰,倘若他们折转方向渡辽河攻击襄平,辽东郡难保啊。”
说话的人名为凉茂,他原本为泰山郡太守,后转为乐浪郡太守,上任途中被公孙度扣留下来,不让其上任,心里有怨多数时候不肯出仕公孙度,然而鲜卑人南下,他也被公孙度带着一起出征。
此时站在山上,眺望退去的鲜卑兵锋,连续十余日的溃败,先锋前军死伤近五千多人,大地上密密麻麻无数死去的将士,情绪挤压在胸口,终于忍不住出声指责起来。
“伯方,政事练达,但不通晓战事。”望着下方收敛尸体的一道道身影走过停息的战场,公孙度转过目光,看着他笑了笑,拳头拍了下自己胸甲,梆梆直响:“鲜卑人被逼起兵南下,胸中有怒气,不可力敌,当泄去其气,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一盛、二衰、三竭,倘若直接用精锐硬撼,不是不可敌,而是打完后,我还剩多少兵马,公孙止虽说好听,但终究恶狼一头,不得不防啊。”
他说的话,大致得到周围将领认同。
由于之前,公孙止的白狼山之战,战绩太过辉煌,两万直怼六万,当腾出手后驻扎平冈休整这段时间,让辽东诸人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鲜卑打完了,他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整个辽东,也或者自己这边能不能挡住对方的兵锋。虽然这几年辽东也有打仗,但都是小打小闹的与高句丽、乌桓小范围交锋,也练出一批精锐来,但与对方麾下骑兵以及当初白马将军麾下的幽燕步卒相比,心中更没有感到那般轻松,以至于鲜卑八万兵马杀过来,想到的是拖住对方,将精锐保留下来,作为手中还可自保的底气。
天色将暗了,跟随公孙度过来这边的大多都是军中大将、儿子以及心腹谋士,如公孙康、公司恭、阳仪、柳毅,被称为辽东第一勇士的章碾等等,这些都是公孙度在这片土地施行权利的代行者。
重枪呯的砸在岩石上,章碾一身戎装,身形魁梧,虎目扎须望了眼并不属于核心的凉茂,重重哼了一声,“鲜卑不过一群蛮夷,正当主公收拾不了他们?就算让碾独领一支兵马,我也能破给你看看。”
“章将军说的对。”公孙康点了点头,“鲜卑人不过蛮夷,要打轻而易举,只是打完过后,公孙止对待我们的态度又是如何?凉太守看见将士死伤,心中难免悲悯也是该有的,可你也知晓,公孙止狼子野心,他早就有吞并辽东的意图,只是没有借口罢了,此次过来杀异族,让我们挥兵在前,不是坐山观虎斗,就是找我父亲的疏漏,好以此为借口,染指辽东。”
凉茂望着下方绵延的尸体,一一被装上辕车拖走,怔了一会儿,叹口气,拱起手:“就算如此,那也不能白白让士兵们这样去牺牲在鲜卑人的屠刀下啊,不管公孙止有无染指辽东之意,王长史都已过去触探对方意思了,不久消息就会回来。”
“嗯,此事我心里有数。”公孙度点点头,摆手让他先下去,随后,转过身招来传令兵:“传令伤兵营那边,伤重无法医治的,就不要浪费药草,就送他们一程离开。”
说完,留下儿子监管战场,自己带着章碾下了山,天色渐暗下来的时候,扶余国的信使绕过辽河来到这边,走近面前,那人一口流利汉话,朝公孙度躬身:“辽东王,我国王拖在下过来问问,白狼王何时派兵过来。”
听到称呼辽东王时,公孙度尚还赞许的点点头,待听到‘白狼王’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伸手在对方肩膀捏了一下,“你扶余国三四千士兵,兵甲不齐,还能打?还是做一路佯攻最好,不要掺合进来,以免被全灭。”
“我扶余国人少,但还是能打的。”那信使涨红了脸,瞪着眼朝远去的背影大叫一声,随后,被章碾一只手提了起来,“小小蛮国,岂敢造次,滚回去!再大声嚷嚷,现在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