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自幼体弱多病,是京仪让他感受到初为人父的快乐,却也是京仪的病弱让他时时牵挂。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派人求医问药,却仍难将长女的身子调理好。
如今京仪生命垂危,他身为九五之尊却毫无他法,只能采纳国师提出的方法。他心知此法荒谬,但只能放手一搏。
皇帝不说话,季明决只能长久地跪在地上,地砖的冰冷渐渐渗入膝盖。
良久,龙椅上的皇帝才缓缓道:“朕为你和长公主赐婚,即刻定亲。”
季明决几乎以为自己宿醉未醒仍在梦魇中,面对万千穷凶恶极的鞑靼人都面不改色的小将军,此时面上难得有些波动。
他知道自己必定被文熙帝记了下来,这本是他争权夺利的筹码,不料功劳却以这种方式兑现。此事实在太过突然,饶是他两世为人,也难以镇静。
前世两人曾经的琴瑟和鸣在后来的彻底决裂中更显嘲讽,季明决闭眼,拼命压抑下那些翻滚的晦涩回忆,道:“臣身份低微,配不上长公主,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他与长公主那点可怜的情意早被政治的勾心斗角消磨殆尽,长公主断了他的仕途,他背叛了长公主,两人双双落得被清洗的下场,没有重来再纠缠一世的道理。
文熙帝沉默了良久才道:“此事,不容商议。”京仪还在昏迷之中,必须尽快为两人订婚。
皇帝身旁侍立的宦官陈福连步上前来,弯腰低声劝道:“季公子此战立下战功,又有救驾之功,皇上早就将您的功劳看在眼里。长公主是最受圣上宠爱的,此次若不是病情实在危急,断不会匆忙至此,日后圣上也是必会再为您二位补办正式仪式,今夜只是事急从权,您万不能辜负了圣上的抬举之意呀。”
他跪下,握成拳撑在膝盖两侧的手指节泛白:“陛下,臣实非长公主良配,臣尚公主只会辱没辜负殿下。”
陈福不料这人竟顽固至此,手中的拂尘抖了三抖,低声急急道:“季公子,您再三考虑呀。”
眼前的文熙帝比起月前打了胜仗的那位君王,似乎瞬间苍老了数岁,他只漠然看着跪在大殿中的少年郎。少年即使跪着也是脊梁笔挺,面上不卑不亢,没有一步登天的喜悦谄媚,气度倒是配得上京仪。
“朕知道你在忧心什么,祖制不可违,但你有功劳,朕允你继续为官。此事也可暂时不公之于众。”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跪在地上的少年眼中立刻生出光芒。没有人不渴望建功立业,少年更当志存高远,然本朝规定,驸马不许为官。但此时护住长女才是他最挂心之事,旁的事日后再说。
季明决明知自己的推辞毫无用处,不过是平添文熙帝的厌恶,终于沉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