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枯树主干还在,在满山的青翠里伫立着一笔苍白,像是忘了时间的某种长眠。
前无背靠树干坐在地上,手边放了两个圆形的棕色瓷瓶。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程翊走进,目光沉静。程翊没有穿军装,简单的深色衣裤,头发短而整齐,脚下慢悠悠地溜达着,人却隽秀挺拔。前无随手丢给程翊一个瓷瓶,自己拿起另一个,朝程翊晃了晃,说:“欢迎回来,程戍宁。”
程翊有一晃神儿的错觉,这家伙也许真的在这深山老林里修炼成精了,他歪歪斜斜地往树上一靠,不说道骨仙风,至少也一派野鹤闲云。
程翊打开瓶子的木塞,酒味飘出来,他喝了一口,酒不烈,热乎乎地滑过喉咙。他在前无身边坐下来,阳光把稀疏的树影投在身上,山风的爽利和日光的温暖让程翊舒服地微微眯起眼。
酒瓶轻轻地碰在一起,俩人无声地喝了几口。
前无先说话,“我去过长沙了。”
“哦。”程翊又灌了一口,问:“是去看我吗?”
“顺便。”
“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
“只是顺便。”
“那,”程翊把酒瓶抱在怀里,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我给你讲讲咱们分别之后的事。”
前无盘腿坐好了,一只手撑着下巴,“说吧!”
长沙兵变、父母离世,参军北伐,转战东西。原来那么多的生生死死,真要想长话短说也就那么几句。前无安静地倾听,在最后时问道:“当初你父亲兵变的手下叫葛东明”
“对,葛东明,”程翊答道,“说起来,他还挺走运的。北伐军未到长沙他就暴病死了,当年听闻这个消息,我气闷了很久,我以为他应该死在我手上才对。”
“暴病?”前无一愣,想了想说道:“葛东明,湖南代省长,下发强制征粮征兵令和肃乞令,导致不到三天长沙城外就饿殍满地。你说的,可是这个葛东明?”
“就是他,你……”程翊隐隐觉得自己失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