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进来。”
“局长,长沙回电。”
苏格蹭地从皮椅上跳起来,几步走到报信的人面前,一把夺过电报。
“此值多事之秋,兵力尽数投于围剿□□仍捉襟见肘,尚无余裕增兵助力。还望举全县警力,护百姓周全,控匪徒于山林,多方交涉以营救被掳民众,视情况而部署,危机时刻可自行定夺武力围剿。”
“他妈的这群混蛋。”苏格两把把字条撕得粉碎,“要是能自行围剿我还找你们干嘛?我全县加起来也没二百警力,枪支不到一百,让我去剿五百多武器精良又有深山野林为屏障的悍匪……无余裕增兵?你们都去剿共争功了,哪还有兵给我?”
到昨天为止他已经第五次电告长沙,要求增派军警支援锁岚县剿匪,今天居然等来这么个结果,苏警长把帽子往桌上一摔,“老子干不下去了,马上我就打报告辞职,谁爱干谁干!什么世道这是!”
就是这样一个世道,没人可以与世无争,独享清静。
北伐战争之后,全国表面一统,长期的战乱造成的国力衰竭、民生凋敝等状况日益显露出来,然而国家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便又投入另一场争斗:国共反目。政治立场上的对立让矛盾尖锐成你死我活,于是茫茫中华大地没有迎来重整河山的善后和建设,而是兵戈未落又起纷争。百姓生计本就听天由命,加上各地战败军阀残余游甬无处容身,很多都走上匪路,对平民强取豪夺,更是让他们生活难以为继。其中匪患最为猖獗的要属湖南、四川两省,国民政府也曾多次出兵围剿,尤其湘西地区,土匪更是越剿越多。一则国军剿匪重点在剿共,二则,湘西悍匪装备和武力都不输正规军,更是组织严密。政府军偶有胜利,也只是将土匪赶走,很难伤及主力筋骨,他们或者换个地方重起炉灶或者待军队走后回老地方继续为祸乡里,锁岚县的土匪就是原湘西剿匪之战中逃逸的一支武装势力。
锁岚县位于湘中西部交界处,居民也是以汉族为主,小部分是苗族和土家族人。月前一队人马连夜入锁岚山后封山,无论商旅、贩夫、行人全部禁止通行,更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夺山下居民财物,凡有反抗非死即伤。县警局得知情况后连派两批军警荷枪实弹入山交涉,结果却无一人回还,只有部分尸体数日后在山下被发现。本想压制一下土匪的气焰,结果在连续失利后,警队中已经没人再敢上山。土匪更加猖狂,掳了附近的不少平民,跟警局和县政府要求各种物资交换人质。锁岚县小城小镇,哪里经不起他们狮子大开口,几次妥协后,发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有满足不了的那天,然而被虏人员的家属整日在警局外哭喊,县长借口表舅的干哥哥去世回家奔丧又将县内的大小事物都推给警察局,苏格身为局长,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却束手无策,这些天门不敢出,家不能回,头发都白了大把。
苏格小心地将窗帘撩起个缝儿,隔着玻璃瞄了眼紧闭的警局门口一片堵着门打滚儿哭闹的民众,最后叹了口气,坐回桌子前,拿出支笔开始撰写辞职信。
混到局长容易吗?他这才上任两年不到,不说多有作为,也算勤政,口碑良好,两年下来才刚刚收回为求提拔而请客送礼的那些花销,这还没捞到什么好处呢就干不下去了,苏格心里一百个不甘愿。
连年的政局动荡,大仗小仗无数,上峰换来换去,却极少真正波及到他们这个小地方。因为锁岚县只是个山中小县,地图上不仔细找都看不见的一个名字,天高皇帝远,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本来就没配备多少警力,突然的来了这么一大群土匪,平时爱拜个佛赏个花的躲在大山深处远离战火的闲散惯了的锁岚人都措手不及了。
“报告!”
“又干什么?”苏格捏着毛笔恶声恶气地喝到,“再有闹事的就跟他们说,要钱没有,省省力气直接准备好棺材山底下等着收尸吧!”
报信的人怯怯地说:“不是外边闹事的,是……有人要上山去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