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新帝登基不过三月,已有传言说新帝喜歌舞奇巧游历,不大过问国事,大小琐事大都由太后尉氏做主,今日选秀之事正同一滴水滚入油锅,在京都霎时间就炸起千层之浪,人人都道是新帝登基不过半年便大行选美之事,于是新帝的爱好里头,除了喜歌舞喜奇巧喜游历又添了一项——喜女色。
京都物议鼎沸,言官的谏言如纸片一般飞向皇帝的御案,可是物议归物议,谏言归谏言,皇帝却连御书房都懒得进一次,哪里能看到这如雪山般越堆越高的奏折?
众官的奏折没有回音,少不得有那么一两个犟脾气的要当面问个一二三来,于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臣便直接拦了皇帝的御驾,当面痛哭流涕慷慨激昂陈诉这一道谕旨下来,大梁将如何国将不国。
哪料到,皇帝神情自若地听完了他那一席话,末了只说了一句话:“朕不过是纳个妃而已,王爱卿如此行事,莫不是朕的这谕旨夺走了爱卿你这棵老梨树的小海棠?”
皇帝耍无赖不要脸,那饱读诗书的老臣岂能不要脸?
被皇帝这样一讽刺,这老脸还能往哪里搁?
于是,那老臣又急又气又羞又愧,一口气没上来,当即两眼一翻就栽倒在了地上。
皇帝瞧了一眼地上的老臣,又神情自若对左右道:“你们还不把王爱卿扶起来?王爱卿年事已高,还在为国操劳,朕甚是不忍心,不如从今儿起便致仕归乡,回去享享清福吧。”
多说了一句话,便被罢了官,此事一出,哪里还敢有人在皇帝面前去触这个霉头?朝中内内外外上上下下俱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尽心尽力地为选秀大事操持起来。
严旨之下,莫说是高官世家、草头百姓俱不敢自行婚配,一时间连官媒婆也门可罗雀,专司姻缘的碧霞天君面前的供奉更是冷清了许多,而良家子寻常的外出走动,也少不得被巡逻的铺兵盘查一番。
今日紫珠出门裁剪衣服,便被铺兵当街拦下来,如同拷问人犯一般盘问纠缠,幸而紫珠随身带着赵府的令牌,才免了生出一些是非枝节。
紫珠取回裁剪好的衣服,一进门便向柳霓禀道:“小姐,现下外头的兵勇三五成群在城中巡逻,城门处更是设了三道兵防,但凡遇上适龄女子,便盘问不休。今日裁缝店里也是冷冷清清的,裁衣买布的小姐不过只有两三人,还俱是带着嬷嬷丫鬟仆役的,裁缝铺外头也都停着小轿,都是有脸有面的世家小姐,为了选秀一事亲自上门裁量衣服的。我一路仔细瞧来,街上是连一个孤身女子也没有呢。”
那柳霓正是那日在皇榜下抢白猎户的女子,闻言不由微微诧异:“不过是选秀而已,为何森严至此?”
紫珠将取回来的衣物叠好,搁在梨花大柜中,口中抱怨道:“还不是因为那西梁皇帝是个色坯子,生怕什么绝世佳人一不小心成了漏网之鱼了呗!”又道,“小姐,听说外头的驿道也是设着重重关卡,防着有人私逃呢!”
柳霓心中焦灼不已,这包衣服正是前两日她带了紫珠去裁缝铺专程订做的男装,因她们是南朝人,身量本就比寻常北朝女子小些,这北朝普通的男装自然是穿不得的,需得订制合腰身的衣服,才不至于一穿出去就漏了馅。
正是因为等这男装,才耽误了两天的功夫,没想到现下是衣服拿到了,可反倒是更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