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脚一出西侧殿,在外头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立刻乌压压地一大片跪了下来。
刘全跟在后头,忙朝下呵斥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上外头伺候着?”
众人自是不敢抬头,个个缩着身子往后退,一时间,方才还宫灯煌煌的庭院顿时间便暗淡冷清了下来。
皇帝一言不发,只大步流星地往东侧殿走,刘全忙小跑着跟了上去,跟到殿门口,却见皇帝将那殿门一推,里头一股森然的冷风朝着他扑了出来,他微微一侧脸,这东侧殿果然如同刘全所说的一般,已是冷清到了极点,一盏灯也不曾点燃。
方才在西侧殿,华灯高掌,煌煌如白日,暖风熏熏,直要醉人心脾,这里却是如此一番冷清凄凉之景。
皇帝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冷冷地回头扔下一句话:“你给朕好好地看着门,谁也不许放进来!”话音未落,这边便抬脚直接进了东侧殿。
刘全哪里见过皇帝如此阵仗?
他见皇帝如此这般便闯了进去,不知那里头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他又不敢抗旨进去,只压低了声音朝内哀求道:“皇上……皇上,您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啊……那那那莫容华还在那边眼巴巴地等着您呢……您怎么突然上这边儿来?您翻了莫容华的牌子,又把她撂在一旁,算个什么事儿呢!唉唉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今日乃是初五,一钩残月悬在空中,那冷霜般的光芒透过象牙纹窗格子淡淡地穿了过来,洒在磨得透亮的砖石上,教那砖石也微微闪着一点冷冷的水色。
迟皓略站了一站,凭着目力瞧见里间果然是垂幔层层,他放低了脚步,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一步步地走到那撒花垂幔前,那冷霜般的月光如同一冰冷的山泉似的,从垂幔上蔓延开来,流到地上,再流到迟皓脚上的那双描金绣双龙抢珠月白靴上。
他瞧着那冷霜似的月光,心中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畏惧,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退——就像是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她华服美裳,珠翠满髻,站在崇德殿前高高的白玉栏杆前,瞧见跪在下头的他,指了一指:“父皇,那人是谁?”
南朝的皇帝语气轻慢:“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她脚下的那一阶白玉如水,就如同今夜这月光一模一样。
迟皓久久看着那月白色的垂幔,终于伸手缓缓地将帘子掀了起来——
陡然间,那冷霜如同流水一般越过那垂幔,冷粼粼地漫向床榻间。
可是,并没有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