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此时正值酷暑,七月骄阳似火,小屋内的闷热舔舐着陈良的面颊,潮湿又带着滑腻。
面前的朱裙丽人,此时也是一愣。纤纤玉指划过案上书页,俏脸上羞赧之色一闪而过,转眼间,便换回原来那么妖媚模样,嗔笑道:“公子念的哪段戏文,奴家可未曾听过。”
“刚才自家三叔哼的,不知为何,却脱口而出。”陈良努力化解着刚才的失态,决定把这口黑锅甩给三叔,谁让他平时老用那五音不全的嗓子折磨自己。、
女子斜靠书案,扑哧一乐:“不成想我们御侮平乱的大英雄,还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可惜奴家自幼只借戏文识了个把字,要不就与公子谈论些诗词歌赋了”说到这里,竟扭动细腰,款款走到陈良床前,一屁股坐在了刚才潘医生的椅子上。
一股香风钻进陈良的口鼻之中,少女坐下时,衣领稍开,露出片片雪白脖颈。弄得陈良面热口干,不过毕竟后世吃过见过,随即接口道:“说什么诗词歌赋,现在都快成了厮杀汉子,只怕才进科场,便被人叉出去了。”最近陈良做的事情,确实严重跟书生的设定不符。
“古有班定远,今有于少保,可都是书生领兵,还有诸葛武侯,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一说起书生,少女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星星。再低头看看陈良,嗯,眼中的星星消失不见了。“公子先是助弗朗机抗红毛,随后又纠集乡民打喇唬,奴家愚笨,却不知公子用意。”
“小子族中家贫而人众,为乡中大户所忌,不许族中子弟入学读书,只能到这澳们找洋和尚学经。为弗朗机打红毛,也是尽这师生情分。”虽然女子身上的香味越发撩的陈良心乱,但实话是打死都不能说的。“家中蒙难,多有子弟到澳门谋生,那日不忍见人被喇唬强逼入海为寇,不想却有此祸事,还惹得姑娘劳烦。”
听到入海为寇时,女子眉头一蹙,不过言语间到没了轻佻。“你这次惹的喇唬,颇有来头,在这澳门横行了数年。公子能将其逼的投海,已是非凡。但是切不要以为此事能到此为止,他叫鳖头七,正是在这四海帮中排名第七。闽人的四海帮在此地可是统领一方的角色,顺德帮和弗朗机人都不敢招惹他们。”
一番言语下来,姑娘在陈良心中便悄悄立下了龙门客栈老板娘的角色。听着他如数家珍的说着澳门黑帮情况,陈良却付之一笑:“世上哪有容易善了的事,不过管他四海帮、顺德帮,我陈良既到此处,便容不得他们鱼肉百姓。待我乡试归来,早晚还这南湾乡邻一片安宁乐土!”此次虽然出事不利,但不代表陈良灰心丧气,澳门教父这个称呼可是陈良预订的。
“公子自是大才,不过这街斗毕竟与战阵不同,此次在沙滩上还好,若是换成街巷之中,军阵定是摆不开的。另外,虽说守澳的差爷收了例钱,便不再管事。但若死伤过多,县衙必然会缉拿问罪”女子盯着手中揉搓的丝帕,浑不在意的说到。
这对于陈良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可没听过西班牙大方阵在巷战中如何威武,更忘了南湾还是香山法治社会中的重要一环,就算自己给洪门子弟弄到长枪,大胜各路喇唬,如果发生重大刑事案件,自己可能马上就要面对香山县衙的打黑除恶行动。陈良啊陈良,你怎么就犯了左倾冒险主义的路线错误啊。
“公子,把这要趁热喝下,此药补气生血,对你身子大是有益”疤面神医潘老头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陈良的自责,直接把一碗滚烫的中药塞给三叔,让他帮陈良服下。看着又黑又稠的药汤,陈良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公子快喝吧,海上的汉子若是受了外伤,来澳门都是求潘爷爷救治,我可还没见过他给谁煎过药呢”早已退到门口的女子轻声劝到。陈良心说,原来潘老头是专给海盗看外伤的啊,所以才长的这般凶。这药喝的,他要是庸医,早被海盗砍死了!
一口气喝掉碗里的中药,潘老头又叮嘱了三叔些忌口的事,便带着女子和小丫头告辞离去。女子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到:“若公子有什么疑问之处,可传信店里,奴家一弱女子存身不易,所以耳目自然要机警些。”不待陈良回答,轻轻一福,转身离去。
众人走后,陈良便喊了二弟三弟过来,让两人多置办酒肉,晚上大宴洪门兄弟。这是洪门战后在澳门的第一次行动,已经获胜的局面被人翻了盘,陈良还受了伤,难免士气会有所低迷。陈良不能任由这种情绪发酵,当晚便撑还未痊愈的身体,和洪门子弟在沙滩上大摆宴席。
看到满桌飘香四溢的猪羊,很多年幼的兄弟就露出了笑容。两杯酒下肚,沙滩上的气氛便活络了起来,陈良又命人把抓住的十几个俘虏提了上来,当着众人一件一件说他们做过的坏事。这些俘虏先是挨了一顿胖揍,又被陈恭绑了仍在海里泡着,又渴又饿。在坦白之后能有饭食的诱惑下,纷纷把这些年欺压良善的事情一一道尽,陈良还允许互相揭发,揭发最多的可以回家,这一下整个海滩都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