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转过头来,先前被潭肆削断的那缕乌发随着动作一飘一摇,最终垂在肩上。
“你好自为之。”
潭靖萱说完摆了摆手,影卫又散去隐在暗处,她又接着满不在乎道:“皇上派我带人前来勘察当年之事。也知晓你在此处,叫你不必挂念,好好游历进修便是,‘若是累了,只想贪玩也未曾不可。’”
她又绘声绘色去学皇上威严的语调,带着点对弟弟的偏颇和无奈,弄得潭肆哭笑不得,只冲她做了个“无事跪安”的手势。
送走了这突如其来闯进来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太阳都落下山去,屋子里已经黑的要燃火烛了。潭肆叹了口气,他有些疲惫地坐下来,看被蹭得满是鲜红果汁的下摆,捏着眉心哑声解释道:“这是我三皇姐,今日...算了,我也从来没有什么可瞒你的地方。”
易然没听他不合时宜的剖白,指了指他身上脏兮兮的那块衣摆:“潭少爷可会洗衣裳?”
潭肆被打断思路,有些呆愣愣地睁大了眼:“当然是再买一件。”
易然笑笑:“我会。”
一刻钟后,易然挽起袖子蹲在旁边对着木桶里的布料仔细搓了又搓,又上了一遍浆。潭肆窝在椅子里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潭靖萱留下的竹筒,分心瞧他在那儿洗衣裳,桌上烛光微弱地跳了一下,将他眼里情绪尽数隐在一片黑暗里。
潭肆忽地开口:“我幼时本来名叫潭徽。”
易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搓衣服的动作没停。
“那时候我才五六岁,不知怎的忽然生了场大病,断断续续将近一周高热不退,吃什么吐什么,还不明不白长了好些红斑胎记,太医想尽了法子也没能治好,那时我父皇病急乱投医,请了钦天监来看。”
他好像深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盯着烛火自顾自说了下去:“钦天监那算命的狗官早有准备,他哪会看病,想必是生怕我父皇连他也一并处置了,便编了个由头说是‘徽’字寓意美好,和我八字犯冲,于是就改了个便宜名字,兄弟姐妹里第四个生的,就改叫潭肆。”
“后来症状渐渐消退,我才捡了条命,直到长大阅览群书,方才读到巫药,儿时那场病,正是被人用药扰了根骨心神的症状。”
易然的动作顿了顿,将衣服湿淋淋地从桶里捞出来,泡进旁边盛着清水的瓦罐里。
潭肆越过闪烁的烛火看向他,声音缥缈,好像从远处的天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