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隐隐约约的啼鸣声销声匿迹,四下漆黑一片,济宁从睡梦中惊醒,他缓缓起了身,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他用手摸了摸他头上隆起的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却又感觉一阵饥肠辘辘,腹中的酸水窜上咽喉,好似要从体内喷涌而出。他顾不上头上的疼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摸着他空空如也的肚子。济宁委屈地小声嘀咕道:“又疼又饿,哈哈哈,我来到这世上真是活受罪!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没人要的小孩……”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泪流满面,济宁悲伤地说道:“特别是那个济德,就是个别人用过的,不受待见的狗皮膏药!明明我们是亲生兄弟,他却胳膊肘往外拐,去帮着那老秃驴,那老秃驴跟咱俩没啥血缘关系,非亲非故的,无非就是养了咱两几年,给咱两几年的饭食吃罢了,这有啥,这是个啥?就那么几口饭食,就在咱两面前摆了几年的谱?一副为人师表、高人一等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这时,济宁卧室的门被济德一脚踹开,济德眼含热泪,冲到济宁床前,狠狠地扇了济宁一巴掌,济宁呆愣愣地看着地板,手一颤一颤地去抚摸他那莫名被扇地通红的脸颊。这时济德带着愤恨地哽咽道:“师傅已经几日了无音讯了,你却还在这说着这白眼狼的风凉话,真是大逆不道,朽木不可雕!”可济宁好似没听到这句话一般,他愣愣地说道:“你……你打我,哈哈哈,我们是兄弟,你打我,哈哈哈,为了那非亲非故的老秃驴,你打我,哈……”济德拎起了济宁的领口,大声的咆哮道:“大逆不道的家伙,师傅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吗?没有师傅的养育之恩,我们现在还在这世上吗?你心里不念师傅的好,嘴上尽说着师傅的坏话!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你!”济宁这时脸涨得通红,反拎起济德的领口,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无非是那老秃驴门下的一条狗!而我不是!你不过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知道靠着拳头解决问题的莽夫!你觉得拳头能解决问题吗?还是你以为我喜欢活在这残酷的世道上?我有求那老秃驴养育我,让我在这个世界里苟延残喘、体会这世间所谓的世态炎凉吗?你我同样是父母不要的弃子罢了,你还没明白吗?这所谓的狗屁人生无非是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我们再次成为了弃子,而那所谓的老秃驴了无音讯,无非是做了和我们的父母同样的决定、选择!是时候忘记以往、过去,来面对现实、现在了。”济德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济宁,一脸不可思议,随后却将济宁推开,一副抓狂的模样大声地嚷嚷道:“你骗人!你胡说!师傅是不可能抛下我们的,你在胡说!”济宁梗着脖子激动地说道:“你是宁愿活在美好的幻想里,也不肯直面现实,一个活在幻梦中的小丑!你说我是骗子,你比我还会骗,你个自欺欺人的骗子!你就在你的幻梦中沉睡,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吧!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兄弟了,我们就此一刀两断!”说罢,济宁冲出了房门。
“你要去哪?回来,夜深了!不是赌气的时候,等师傅回来!”济德一边在树林内奔跑一边呐喊,四下已然无法找寻到济宁的踪迹。一个踉跄,“砰”地一声,济德滚落山崖,没了意识。
“汪……汪……”喧杂的狗吠声及浑身上下的酸痛无比使济德苏醒了过来,他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感觉四肢无力,胸口发闷,好似有一颗沉闷的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上,使他有点喘不上气。正当济德想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时,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到了他身旁,他抬头张望,看见了一个身披兽皮,手擒两只野兔、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见济德浑身脏兮兮地趴在地上,十分诧异,俯下身朝济德伸出了一支手,慢悠悠的说道:“小娃娃,要不要搭把手。”济德迟疑了一会,还是借着男人手中的力,起了身。那中年男人见济德起了身,说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咋敢一个人上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怕成这山头上畜生的盘中餐。咱在这山头上打了五六年的猎,咱记得这山头上因为有豺狼蛇狐,这一带可是没有一个人家落户的。娃娃你的胆儿可真大!幸好咱不是坏人,是可憎的人贩的话,早掳了你去做丐儿!”济德愣了半晌,说道:“我的同胞兄弟与我置气,夜里闯进了山林,我只知道我拼尽全力去找寻他,没有他的踪影,其余的我也不清楚。”泪水止不住地从济德的眼眶中奔涌而出,顷刻间泪涕交加,济德疯狂得用衣袖口去擦拭他的泪水、鼻涕,而后说道:“不好意思,在您面前失态了,我只是痛心我找不到我的兄弟,太想我的师傅了。”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济德一下,而后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看你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怪难受的,这样吧,你还是随我到河边洗个痛痛快快的澡吧。现在不跟你讨论,是你爸妈心太大,还是你自己偷溜出来的,走走走。”就这样那中年男人拉着济德的手来到一处河边,而后中年男人就松开了济德的手,径直走向大河,先是痛痛快快得地洗了一把脸,喝了几口水,意欲未尽地砸吧了砸吧嘴,便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朝手中那两头野兔的脖子一抹,鲜血染红了河水。本紧随济德身后的几条大狗兴奋地犬吠了几声,嘴角淌着哈喇子朝中年男人奔去,中年男人朝那几只大狗瞪了几眼,那几只大狗就在离中年男人只有半步之遥的跟前停下了脚步,低着头颅好似做错事了一般,委屈巴拉。中年男人不满得嘟囔道:“瞧你们这些畜生没出息的样,好像我要自己独吞,不给你们吃,让你们饿肚子似的,行了,行了,你们都有份,别着急。”随后这中年男人手起刀落,给这两只野兔开肠破肚。血腥的场面,济德不忍直视,他紧紧得闭上了眼睛。那中年男人将野兔的内脏给这些猎犬分食罢,便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跳进了大河里。济德听到了“扑通”一声,感到好奇,微微睁开了眼,见中年男人光着身子在河中央光着身子,正微笑着朝他招手。中年男人见济德许久不回应他,连忙催促道:“瞧你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还不下来洗他个痛痛快快的澡。”济德惊呆了,他问道:“你咋直接下水去了,我师傅说过直接下水容易着凉,着了凉就容易感冒受罪,快上来吧。”这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大声说道:“我们山里人可没有这么多讲究,快下水来洗洗吧,舒服得很。”中年男人见济德还是没有反应,急了,大声囔囔道:“你这闹哪出呢!你再不下来,咱可上来拽你下水!”这下济德慌了,不情不愿地脱去了身上的衣物下了水。
夜晚,济德与这中年男人光着身子河旁边拾来了些柴火搭起了烤架,烤起了野兔。不一会,野兔烤好了,中年男人将其中一只烤好的野兔递给了济德,济德摇了摇头,说道:“佛门子弟忌口,不食荤腥,我感觉太残忍了,下不去嘴。”那中年男人听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大口啃起了野兔,他说道:“什么屁话,咱一个山里的大老粗,咱可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文化、什么佛门的,咱只知道饿了就得吃东西。饿的时候,有美味珍馐摆在眼前,不吃!不是蠢笨的人,是什么?如果咱饿的时候,有条件给咱一只山羊,咱能把整只山羊都给吃咯!如果饿到极致,没东西吃了,咱连树皮都啃!”随后中年男人指了指在旁边淌着哈喇子不停摇尾乞食的狗,随后朝那些饿犬吐了些兔骨头,那群饿犬立马趋之若鹜,去争抢那些兔骨头。而后中年男年别有深意地再次指向这群狗,看向了济德说道:“瞧瞧这些贪婪的家伙,明明已经喂过它们了,它们却还是得不到满足,它们就是无底洞,你永远喂不饱它们,因为欲望本就是无穷无尽的,无论你如何想尽办法去填补它,永远也无法满足那无止尽的贪婪,这就是个事实。”随后中年男人朝济德怀里丢去了那只他没有动过的烤野兔,济德打算再将烤野兔还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不愉快地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你再不吃,你就是瞧不起咱,尝尝吧,咱对咱的厨艺还是挺有信心的!”见济德终于勉为其难地啃了一口野兔,这中年男人“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心地拍了一下掌,说道:“这才对嘛!人饿了就得吃东西,不吃东西咋行!不吃东西不得饿死!咱的厨艺咋样!不错吧!”济德见这中年男人这么大反应,愣了愣神,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好好,好吃。”随后中年男人装作听不清,把耳朵凑到济德面前,愣愣地说道:“你说啥,咱没听清楚,能大点声么?”济德大声地说道:“好吃!”中年男人哈哈大笑,随后一屁股坐在济德的边上,问道:“对哦,你叫啥名字?咱还没问过你的名姓呢。”济德大大咧咧地说道:“济德,济是救济的济,德是德行的德,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姓。对了,还没问你姓名,你的姓名呢!”中年男人说道:“咱可要说咱的名姓了,但你得答应咱不能笑,否则咱不说。”济德说道:“我不会笑的,你说说看。”而后中年男人说道:“那行吧!那咱可说了!咱家姓朱,咱名叫朱来喜,听咱娘说当年她要生咱的时候,是去镇上接生的。去了一接生婆家里,接生婆家旁是个养殖户,没曾想,咱一出生,那接生婆家旁的养殖户家的老母猪大花也下了几只猪崽子,那养殖户那叫一个欢天喜地,满大街地宣传他家的老母猪下崽,随后又跑来接生婆家窜门,正好凑见了刚出生的咱,不由得有些尴尬,便送了只小猪崽作赔罪给咱娘,咱娘凑了凑猪崽,又凑了凑咱,说什么双喜临门,说咱能带来福气,给咱取了这么个名姓,朱来喜……”见济德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朱来喜气坏了,指着济德支支吾吾地嚷嚷道:“好,好你个济德,你……你还是笑了,你说话不算数!”随后朱来喜说道:“咱不跟你计较,算了,对哦,济德你记得回去的路吗?或者说你还知道怎么回去么?如果你知道的话,我送你回去。”济德楞住了,他对周边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他沮丧地低下了头,眼泪汪汪地说道:“不知道,我对这里的一切毫无印象,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或者说,我已经回不去了!”朱来喜看了看济德,叹了口气,随后拍着胸脯说道:“既然你没有了去处,那你就跟咱混吧,有咱一口肉吃,就有你的一口肉吃,虽然条件不咋地,但至少能吃饱喝足,有个睡觉的地,还能教你如何去打猎,就这样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