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悄声道“霍相。”
霍准仿若刚反应过来,立即跪倒殿前,双手高举奏章道“臣,臣惶恐。”
“霍相有何惶恐,这一道奏书上来,朕只当你老糊涂了,压下不表。你竟接二连三,倒像是朕不问朝事似的。现百官在侧,你且说说,你奏的是什么?”
霍准举着那册奏章,声如洪钟,仿佛存心反驳魏塱那句老糊涂的言论,道“臣,启奏梁与鲜卑重修旧好,免其十年纳贡,开宁城一线商贸,以固邦交。”
“荒唐,蛮夷之部,敢言旧好,三年国殇尚在,公主芳魂未归,霍相,你,你厚颜无耻”。新任礼部侍郎颤巍巍跳出来指着霍准鼻子开骂。自齐世言卸任,他就被摆上这个位置,自认老蚌生珠,得了龙恩。实际,是没几年好呆,魏塱拿他暂放一下,暖位置而已。
霍准仍跪着,却直起身子,对着礼部侍郎嗤之以鼻“鼠目之光,能望尽西北千里”?复又回身道“陛下,臣心昭昭,此番上表,亦辗转数日方为之。蒙陛下之圣恩,许粱羯互市。臣斗胆一问,以大梁之力,羯族几年可以凌驾于胡人其他四部之上?”霍准看向周围道“诸位同僚不妨一猜。”
四周暗自合计,霍相说的确实是事实。胡人就是靠着兵马打天下,若梁国源源不断的投送粮食,自然谁得到梁朝扶植,谁就是头。
魏塱早已猜到这局面,也不意外,道“霍相先起来说话”。他这一满殿的臣子啊,是有那么几个只知圣贤书的,但大多都是人精。开嗓之前,已经知道这戏怎么唱了。
霍准缓缓站起身子,道“臣多谢陛下”。
有人跳出来道“如霍相所言,那又如何。羯与梁百年修好,若能一统胡人,于梁而言,不失为一桩美事。霍相该乐见其成才对,何以倒行逆施,而今帮鲜卑说话。”
霍准毫不示弱“胡人一直是梁大患,不然也不会举国兵力,一半分于西北。百年修好,你可见过。凡一族之盛起,则连五部犯我边境,梁朝史书上下,可有一次例外?待火势燎原,则悔之晚矣”
霍系一派的势力交口相赞道“霍相所言,极有道理,胡人狡诈,生性凶残,不得不防。这羯族一直居于鲜卑之下,却千里迢迢归梁,也不知道是真心臣服,还是不甘屈居人下。又或者,暗地里和鲜卑沆瀣一气。”
“话虽如此,我大梁土地上,鲜卑铁蹄犹在,万民尸骨未寒。且鲜卑若不称臣,叫皇上如何自处。”
“不过权宜之计罢了,臣相信皇上必有取舍,若如今应拓跋铣只求,则梁与鲜卑羯族两方交好,与其一方独大致后患无穷,不如予其利,让胡人内部你死我活,离我大梁不得,方是太平之理。”
堂上你来我往,引经据典,个个都是满腹家国。
待鼎沸略息,霍准伸手示意讨论稍停,道“臣身为一国之相,不惜背上这忘耻小人之名,唯愿我梁百年无战”。他又重重的跪了下去,拜服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