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至一十五载,方晓世道有种热情是拒绝不了的,譬如就说眼前这位陈氏的好客之道。
项随也就是随口杜撰了几句,这世上,一旦关乎身世来历,最简要的莫过于无父无母,凡一听对方一没亲二没故的,认准了是个可怜孩子。
陈氏抹泪,二话不说,只管到锅边给项随添饭,配上桌前一小碟蕨菜,黝黑结实的手臂,时不时催促项随动筷子。
酒铺的饭菜还未消化,这还不到两个时辰,项随又不是远在北境的三姐项滚滚,生来便没有饿了才想起吃饭的由头,否管肚皮鼓不鼓,是见什么都要再吃一点点。
依项随初次交涉时的拘谨,凡第一次与人交面,所见之人,若此前早有所闻、或经人引荐,项随便能以放恣玩闹的真性情待,但倘若第一次见,尚未摸清对方来路的,通常是寡趣不言笑,行事严谨约束,说话较为冷淡,因此,但凡后面与项随仍有碰触的,通常有种判若两人的错觉。
在简陋的房屋,项随好像回到上渊南郡的小家,看到了有着三位阿姐热情于一身的陈大娘,一口未扒,却能掂量碗已被米饭填实。
陈大娘提到自己有个儿子,前几个月应征入伍,家里就剩她一人进食,一人过活,也算今日有缘,遇上了个可怜孩子,本就是物哀的年纪,稍一听了项随孤苦无依的身世,同情是做母亲的天性,很快便他随视若自己的孩子看待。
项随正欲动筷,只当是做一回大娘的孩子,让她添个念想,掩好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准确的说,项随只第一眼,将其认作彪形大汉,那家伙,正面靛眼珠眉,两目水透,粗犷市井之气,一身架子鼓浑如铜铁生成,刚进屋就嗷嗷直叫。
陈大娘再三确认,进来的铁定是她儿子没错,“大头,你怎么回来了?”
““大头?””
项随一旁偷笑,瞧着真人真头,名字倒取的十分贴切,疙瘩脸横生怪肉,同狡捍身形相比,头是显得大了些。
这大头儿子一回来,两眼放光,饥肠辘辘的盯着桌上的饭菜,问:“娘,你一定备了我的饭对不对?”
陈氏欣喜不过咄嗟,瞅着她这个倒霉孩子,叹气道:“蠢东西,是不是饭碗又砸了?”
大头,原名陈大川,字子衿,绰号大头。因打小爱闯祸,使得陈大娘这个做母亲的,经常是一个头两个大,动不动就要牵着儿子上门三陪——赔笑赔礼赔钱,加之他的头看着是比旁人大些,原是一帮私混的兄弟调侃,顺嘴了叫他大头,后来陈大娘也觉得大头的名字中,便也改了口。
大头大头,愁死亲娘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