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姨妈笑道:“说得何尝错,只是你慢些说岂不省力。”
小舅妈才要笑,忙又忍住了,听王夫人示下。王夫人想了半日,心想冯裤子来府里打工了这么久,也没有挣到几个钱,他每个月挣的钱还不如大丫头,要是给了他一个丫头,反是让他的生活吃劲了,这也不是自己的初衷。舅妈自然是希望他过得好一些,这才是给他分配了一个丫头,可是为了养丫头,他自己却没有钱了,这事却也让人笑话。
虽然,舅妈也时不时的贴补冯裤子一些钱,可是怕他钱得多了,学坏了,所以一直控制他的收入。想来,冯裤子身上是没有什么钱的,现在他是一个主子,要是没有钱,这岂不就成了笑话,所以舅妈背地里会多给他一些钱,就是能让他有点钱在身边,遇到什么事也可以自己作主了。老太太使,补袭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就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
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小舅妈一一答应了,笑推冯姨妈道:“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冯姨妈道:“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她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
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冯裤子强十倍。冯裤子要是有造化的,能够得她长长远远的服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
小舅妈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她在屋里岂不好?”
王夫人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冯裤子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她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说毕半日,小舅妈见无话,便转身出来。刚至廊檐上,只见有几个执事的媳妇子正等她回事呢,见她出来都笑道:“奶奶今儿回什么事,说了这半天?可是要热着了。”小舅妈袖子挽了几挽,跐着那角门的门槛子,笑道:“这里过门风倒凉快,吹一吹再走。”又告诉众人道:“你们说我回了这半日的话,太太把二百年的事都想起来问我,难道我不说罢?”
又冷笑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克毒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胡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别作娘的春梦!明儿一裹脑子扣的日子还有呢。如今才知了丫头的钱,就抱怨了咱们。也不想一想是奴几,也配使两三个丫头!”一面骂一面方走了,自去挑人回贾母话去,不在话下。
却说王夫人等这里吃毕西瓜,又说了一会闲话,各自方散去。冯芯与冯糖等回至园中,冯糖因约冯芯往藕香榭去,冯芯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冯芯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冯裤子谈谈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冯芯便顺着游廊来至房中,转过十锦槅子,来至冯裤子的房内,见冯裤子在床上睡着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针线,旁边放着一柄白犀尘。
冯芯走近前来,悄悄的笑道:“你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屋里哪里还有苍蝇、蚊子,还拿蝇帚子赶什么?”
袭人不防,猛抬头见是冯芯,忙放下针线起身,悄悄笑道:“姑娘来了,我倒也不防,吓了一跳。姑娘不知道,虽然没有苍蝇蚊子,谁知有一种小虫子,从这纱眼里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只睡着了,咬一口,就像蚂蚁叮的。上一次要不是遇了平儿姑娘,只怕是要出大事,非得咬他几个包不可。”
冯芯道:“是吗?这么说还得感谢平儿姑娘了,也怨不得。这屋子后头又近水,又都是香花儿,这屋子里头又香。这种虫子都是花心里长的,闻香就扑。”
说着,一面又瞧她手里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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