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习惯于以己度人,也自负于自己的习惯,”钱征只笑不答,穆华夏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但事实往往与此相悖,对吗?”
“也对,也不对。”
这是消磨时间的聊法,一句话绕出九个弯儿说,这若是在长安,是绝没有人肯陪钱征这么聊的。
可这是关外,长路漫漫,马负着行李走得不耐烦了还要重重吐两口气,更何况人呢?难得有人问及这么有趣的故事,钱征自然要吊足了对方胃口。
穆华夏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也是人,也会犯自负的毛病,让东家见笑了。”
钱征摆摆手,又眯着眼笑,伸手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我跟你讲了,可不要告诉别人。”
一个故事而已,要说能有多大的保密价值,穆华夏是不信的,但钱征这么说了,他倒也不介意成全钱征的玩心,于是他将头凑过去了一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祖上就是跑域外行商的,”穆华夏觉得钱征此刻的表情,不配根烟真的可惜了,“自打我记事起,我爹就隔三差五地往西域跑了。”
“你也看出来了,”钱征说着往后一挥袖子,他的本意大概是想让穆华夏看看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可惜此刻他身上所着不过粗布麻衫,“我家世代行商,也攒下了不少的基业,说句夸口的,我这辈子就是啥都不干,这都花不完。”
钱征面上浮现出几分表演出的炫耀与自满,穆华夏自然看出他的刻意,忍着笑压了压手,“东家,财不外露,财不外露。”
钱征对穆华夏的配合很是满意,旋即伸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广袖,“可是我实在向往西域,真的,你都不知道域外有多美,大漠、落日、怪石、商队,还有长相奇异的胡人,我在京中那几日,做梦都是西域的驼铃声。”
穆华夏知道钱征这句话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特地强调了一遍,还因为他的神情,他说这话时,那嬉皮笑脸的神色不见了,就连那笑也敛了,满眼尽是纯粹的向往,就像一个宗教徒说起他的圣地。
“那东家还一直说大漠苦寒。”穆华夏在一旁提醒他。
“苦当然是真苦,”此刻,就连说苦字时,钱征的眼神都是温柔的,就像提及自家调皮的孩子,“原本我家还养着些跟我一起走西域的伙计,这几年他们挣够了钱,也不愿意再出来了,只好年年再另找人。”
说及此,钱征自嘲地摇摇头,“不过说到底,谁不是为钱呢?在商言商,我倒也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么个崇高的借口。”
“这不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