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森淼心里不太顺畅。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女朋友闹闹脾气这种小问题，但时间一长，难免觉得闹心。一回两回没事，十回二十回程森淼也不是特别在意，可韩斯越总是不高兴，她的不高兴不在脸上，是在姿态里，话语里，举手投足间总是少了点兴趣。好几次，程森淼话到嘴边，想说算了算了，一个班就一个班，但理智又把话摁在喉咙里，让她说不出口。说到底，程森淼不觉得自己有错，考虑得也还算凑合，她会不想和韩斯越呆在一块吗？肯定是想的，可独立个体的两个人，哪能每时每刻一起，总有分开距离的时候，不是现在，那也会是以后。
今天听到成绩的要求后，程森淼才觉得心里闷了火。她又翻了两页书，指尖的动作不太轻柔，带了火气。最后索性把书摊在桌面，撑着脑袋，逐字逐句去读。字进了眼睛，却没到心神里，她满脑袋都还想着韩斯越的事，这时候，耳边忽然听见声音。韩斯越喊了一声“程森淼”，声音很近，程森淼抬脸一看，她就在站在身边，已经收好了书包，不再言语了，垂着视线，像个等待部下的指挥官。
程森淼别开脸，应了声“哦”，低头收拾东西。她正准备把手里的书塞到书包里，韩斯越一把拿过，沉着脸色盯着她。她硬着语气问：“干什么？”韩斯越没理会她，就扔下一句：“快点收拾，回去了。”随后走回自己的位置，把毛姆的书放了进去。还能怎么样？程森淼只能继续收拾课本，一股脑地都塞进书包里。收好后，拽起来就往肩上挎，书本撞着桌子，响了一声动静。
“走了。”她在后面说。从后门走出后，她又走回前门去，韩斯越从前门慢慢走出来，斜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问：“发脾气？”两人一起走着，谁的手也不愿意先搭理谁。程森淼说：“没人发脾气。”韩斯越笑了一声，带着轻柔意味，程森淼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的，没必要计较这些。
于是她朝韩斯越身边靠近一点，拉进两人的距离，韩斯越任由她牵着，此时倒是显得很安静。她的手软得棉花一样，程森淼也不敢用力，反而是韩斯越用上了力气，转过头说：“晚上说的话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又来了。程森淼心里怅然，觉得此刻的气氛都被打搅散了。“好吧。”她随意地答了一声。韩斯越嫌她应得不够认真，眉头不高兴地皱起来，又说：“你不乐意？实在不行就算了。”最让程森淼不乐意的是她的语调，听着有些烦心，再想到那件成绩的事，烦心就成堵心了。她说：“没什么不乐意的，反正考试一到，该怎么考就怎么考。”说是这么说的，声音听着却很冷淡。
韩斯越便不再开口，两人安静地牵着手，一路回到了宿舍。谁都不说话，谁也不搭理谁，闹了小半会别扭，直到程森淼洗完澡出来，舍长还在问呢：“你们俩今天话怎么这么少？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舍长笑起来，其他舍友也跟着嘻嘻笑，打趣地看着她们，程森淼拨弄着头发，也笑着回她们：“就你们多事，无不无聊啊。”
她去走廊外吹风，头发干了后，又直接回到床位上。程森淼没去看韩斯越在做什么，但不用眼睛，也能知道她一定是在温习课本。离考试只剩下三天，同学们都挺努力，顽皮的几个也收了心，连罗立平这个人程森淼都见他抱着课本在背单词。程森淼拿出课本，看了一会，等熄灯时间一到，她干脆地往床上一躺，舍友们还没开始打灯，黝黑的环境里有人问她：“森淼，你今天也要早睡？”
“看不下去，睡了。”程森淼回说。她翻了个身，面着墙，接着就没了声音。程森淼睁着眼睛，手电的灯光从上铺缝隙中漏下，韩斯越打起了手电。她来回翻了两趟，还是烦，最后只能拽着被子把头一蒙，遮出一片乌暗。
一到夜读，厕所基本就是舍长的地盘，她总是躲在里面读书。她打了个呵欠，伸伸发酸的腿，正要翻页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把她吓了一跳。“干什么呢？”她仔细一看，人钻了进来，她拍拍胸口说，“森淼，大半夜吓人啊？”
程森淼拿着物理的笔记本，说：“来你这借个光。”她靠在另一边翻起了笔记本，舍长出门一看，宿舍里的手电都灭了，她又进来说：“你不是不看吗？怎么其他人睡了你又起来了？”“睡不着呗。”程森淼翻着页说，她翻到一部分重点，接着看了起来。舍长就笑：“改行做夜行动物啊？”“谁让要考试了呢。”这话说得她直叹气。
又过了十来分钟，舍长熬不住了，打着哈欠说：“不行了，犯困了。我睡觉去了，你自己留着看吧。”舍长刷牙洗脸，轻手轻脚地忙活一阵后才爬回床铺，刚躺下，就见韩斯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铺下了地。她踮着脚尖问：“程森淼呢？”舍长又犯困地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说：“她在厕所看书呢，也很晚了，斯越你喊她睡觉吧。”“嗯，你也快睡吧。”她轻声说。
程森淼看完了公式，又翻过去看错题。题目旁边写着一行行小字，韩斯越详细标明的备注。想到韩斯越，程森淼又走神了，情绪被拉扯得团团转，她不由得心里叹气。书读不进，不如回去睡觉。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力就推了进来，程森淼一看到韩斯越，立刻把手里的书背到身后。
“我起来上个厕所，回去睡觉了。”她装出一副犯困模样，还打了个呵欠，一边挪着脚步往外走，刚够到门，韩斯越就顺势把门锁扣上，踮着脚尖亲她。两人好久没有独处，程森淼先是愣了会，随后醒过神来抱她，这一会，哪还会记得什么不高兴的事，人都轻飘飘的了。热烈地吻了好一会，程森淼突然感觉额头一凉，睁开眼，原来是韩斯越从她手里抽走了物理笔记本，封面正贴在她的额头上，她懵着神，心里想着这又是哪一出，问：“干什么呢？”
韩斯越说：“你的脸太烫了，给你解解热。”她笑起来，嘴唇嫣红嫣红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神采。程森淼深吸了口气，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小姑娘真是太能折腾人！因为一件分班的事就折腾了这么久，要是不顺着她的心意，她就是同意了，也会明里暗里折腾你，让你没辙，一点办法没有，看她一笑，又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太憋屈了。程森淼盯着韩斯越看了一会，韩斯越还不甘示弱地问了句：“你看我做什么？”那点尾音还没有发完整，程森淼立刻伸出手，捧着她的脸亲她。吻里面带着情绪，让她赤红着脸颊，头晕目眩，直至汲取不到空气时，韩斯越才急切地推开了程森淼。她喘着气，眼神在不经意间变得水润，程森淼笑了笑，亲了一下她的耳朵，她别过头，耳朵也红成一片，捏紧了手里的笔记本说：“看不出来你这么爱学习，上厕所还带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