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卿瑶瑶的心思并没有多少放在这精巧的庭院上。哪怕还顾忌着方才夏知府的眼神,不敢大大方方地看向身前二人的方向,她眼角的余光和大半副心神也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夏知府与苏亭并排而行,身侧还有一个为他打着伞的小厮,自然,生得是和之前那两个别无二致的唇红齿白、瘦骨伶仃,细长的眉眼扎在惨白的面孔上,几乎像是细笔勾勒而成。
夏知府却好似全然不曾察觉自己府上的下人生的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依旧一路笑盈盈地引着他们参观,甚至在察觉到卿瑶瑶的视线之后,还猛地转过头来,笑道:
“真是让大家见笑了啊。我近来生了一场大病,不好见日光,因此不得不带个人在边上替我打伞。”
他这转头太过突然,卿瑶瑶惊得瞬间就低下了头,只在口中胡乱含浑地应了两声。顺着夏知府的眼神看过去,苏亭不动声色地微微后退了半步,阻挡了他看向卿瑶瑶的视线:“夏知府拖着病体依旧专心政务,实在是尽职尽责。随州百姓有您做他们的父母官,当真是有福气啊。”
夏知府顿了一顿,缓缓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苏亭,满满地、一点点地把嘴角拉成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微笑”的弧度:“苏公子,谬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知府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几乎……几乎快要和他身旁撑伞的的纸人一样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逛完了园子,便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夏知府推说要去处理政务先行失陪了,不过倒是留了他们用午饭。
装饰华丽的偌大厅堂里仅仅坐了他们三人,却因满屋子安静而沉默的侍女而丝毫不显得空旷。精致的菜肴流水一般被送上来,龙井虾仁、开水白菜、四喜丸子、清蒸鲈鱼、焖茄子等等,无一不色香味俱全,勾着诱着人下筷子。
卿瑶瑶谨慎地拿筷子戳了戳青瓷划花碗里颗粒分明晶莹饱满的白米饭,等着听了苏亭的吩咐再决定要不要开动。
左右她如今也不需要进食,还和洗砚苏亭一道用饭不过是为了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样子罢了。只不过这可苦了一旁的洗砚,十几岁的少年郎正是最容易饿的时候,一上午过去他早就已经腹中空空,可是这知府府上的饭菜他又不敢贸然下手,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苏亭,等他做出决定。
苏亭慢条斯理地看了一圈房中的侍女。她们皆簪花带妆,身着碧色衣衫,低眉敛目地垂手立在一旁,瘦削的肩颈线条流畅自然。
只是太过完美,本就会让人觉得怪异。更何况……
苏亭叩了叩桌面,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们用饭时不习惯身边有人服侍,你们都退下吧。”
像是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激起圈圈涟漪一般,原本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厅堂内,所有侍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刷地抬起了头,雪青面孔上朱红的唇一张一合,齐齐发出尖细的女声:“知府大人有令,务必服侍好贵客,不得擅离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