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暗光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眼瞳光芒浮动如冬日江河,既缓又厚。
王冲也楞了一下,才明白本见过王伦的王世义,为何要用那种不确定的语气,这是白日被他痛打的那个闲汉王伦?
“王伦得按勾教诲,若醍醐灌顶,昔日平原君不弃毛遂,王伦欲投于门下奔走,愿为今世毛遂!”
见王冲露面,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王伦一扯袖摆,躬身长揖,脸色坚毅,言语坚定,动作潇洒,却让王冲回过了神,这位难道是在桑家瓦子干过杂扮?
王冲嗤笑道:“毛遂?我不敢自比平原君,孟尝君倒愿意学学。”
被讥讽为鸡鸣狗盗之徒,王伦却一点不在意,侧脸笑道:“按勾此言大好,有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王伦愿为国事而窃夷狄。”
口才倒是不错,不过这也是汴梁闲汉的特点,读书不少,见识颇多,消息灵通,张嘴能言,历朝历代,天子脚下的骄民都是如此。
王冲自不会被这几句话就打动了,摇头道:“休再扰人,不然少不得去开封府监蹲着。”
王伦姿态不改恭谨,语气却微含挑衅:“按勾仁心,知道在下进开封府监也是享福……”
王冲沉默了,他忽然记起,白日宗泽呵斥王伦时,提到了此人在开封府留了不少案底,却还能自由行走,宛如无事,这也是桩本事。再一深想,这家伙不就是汉唐时的京都游侠儿么?这种人与寻常闲汉不同。确实心有大志,而不是只满足于作地头蛇。
“你既有决心。何不去叩王学士的门,我不过是个微末选人……”
沉吟片刻。王冲语气转为认真,来攀附他的人不少,却没人能摆出王伦这种姿态。
“王伦肠胃不好,享不得那等朱门酒肉。”
王伦的回话已说不上隐晦,几乎在直言王黼是奸党,跟着他没好下场。
王冲呵呵轻笑,能摆出这个姿态也不错了,虽然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叩不开王黼的门。
吴匡父子都能用得。王伦这么个游侠儿为何就不能用?不过到底能不能用,还得看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