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坊内拜火教教众众多,运一些木炭进去很正常吧。”
“看看上面的数字。”说罢便将账簿丢给上官,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几处记录,有好几面,零零散散地落着几个数字,但在最后一页用朱砂墨上写上了总和。
“数……三百箱?!”这一数字让她大吃一惊,拜火教尽管需求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几日之内就要用掉八百石那么多的木炭,而且都存放在一家货栈,未免太不妥当。
“要去查么?”
“去,当然去,不过不能大摇大摆地进去。”
——————长安朱雀大街—洛阳洛河河道—————
“什么?上官司正教过你?”李慕迟当街差点喊出来,但马上又压了下去。
“她还是药王徒孙游学的时候教过我一些东西,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转眼,他的表情变得很是难解,那让他寻人的帖文只是两张黄纸和碎布,第一张上写着一句短词:性沉,厌潮,茶褐发,目凶,臂刺一鬼——甚至连个肖像画都没有。第二块破麻上又是一首诗:周山断柱天藏日,黄海起地雾裹尸。胡戈倒破明光甲,地狱添门空佛寺。也没有诗题和落款;而最后一张是李太白的豪墨《侠客行》。
二人以快马加水路赶到洛阳城,只花了不到几个时辰,从水路进洛阳必须接受守兵的查验,但仅需晃出大理寺的腰牌,守城兵匆匆叨几句过个流程便放行了。洛水的码头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许承彦依旧在思忖着寻人的办法,坐在桅杆旁支着一只手托着下巴,一边还不停念叨着文帖上的那几句话。
“就凭这几句话找一个人,要不然石沉大海,要不然一抓一大把,能找出来就有鬼了!”李慕迟摇了摇头,从许承彦挂着的银囊里掏了把胡人那买的风干肉塞到嘴里嚼。可承彦忖了几许,突然抓住慕迟的肩大摇:“告诉我,洛阳城里有寺庙观的地方都有哪些?”
他捏的可紧,李慕迟迅速挣开:“洛阳城里的寺庙大大小小几乎遍布每个坊,景寺佛寺道观,就算一处一处去找,且不说有没有找到的可能,你我死在这都未必翻的完!”
“那,前朝废寺有多少?”
李慕迟考虑了半天,拿出一卷皮制的洛阳坊图,在上面的一些地方画了几个随意的圈圈——少丞以上的吏员需要对长安和洛阳的坊图熟记在心,这是最基本的。不一会儿那张图就沾上了许多的小圈。“你想做什么?”没等李慕迟问完,许承彦抓起地图粗读了一下揣到腰间跳下了船,飞速向人群中奔去,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一人在前面发了疯似地跑,后边儿还有个穿着官袍的人在追,是个人都认为是官差在抓犯人,甚至还有官府的同僚“好心”地用铁尺帮忙给拿了下,李慕迟追上后一脸尴尬,只得翻出腰牌,耐心地解释身份,可许承彦像是赶集似的,起身拍尘土都顾不上就继续发了疯似的跑,直到李慕迟看了看头顶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急——天色转绯至玄,日入将酉时,大楼守兵击钲三百下,要散市,准备宵禁了。
所有人都忙着收拾东西,赶着回去,归家迟了,别说今夜无家可归无处歇脚,要是被巡城的抓到可是要拉到衙门受杖笞之刑的。可惜各处坊门都关闭了,二人还没寻得个睡觉的地方——短短几刻钟,许承彦竟已跑完了四五处的寺庙旧址!正巧进了一座庙宇后,天刚蒙上,街上彻底安静了。破败的菩萨木像上挂着不少的蛛丝,但盖不住菩萨脸上的那份慈祥,即便木料开裂大漆剥落,依旧是大唐工匠手中的鬼斧神工,木像前边剩下的半截短烛教他们拿去点了灯。微弱的火苗溢着的光只够明一臂见圆,恰好照明了那尊菩萨,李慕迟上前拜了拜,好祈愿他们这几日不会出什么乱子,而许承彦却盯着这尊像许久,与别的菩萨的眼里的那种慈祥不同,他的眼睛似乎还多了一丝空洞,右手握金锡禅杖,左手托摩尼宝珠,身后的佛光上还雕着簇簇的火团,这些火团的背后却渐渐被什么东西照亮——室内有其他人点着灯。二人神经紧绷,惊得李慕迟握住刀柄随时而出,然而从里面发出了懒散的声音:“谁啊?”
一人执着灯笼探出头来,只见这人面微发胖,蓬头垢面,短须虬髯,身上还穿着件脏乱的发黄圆领中衣,见到身穿官服的人不由得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