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尘几乎笑得要跳起来,他从小最爱的就是这个佑伯伯,虽然举国上下都对他唯唯诺诺,但自己眼中,永远是那个慈眉善目的佑伯伯。小时候佑伯伯还常常教习他读古书习经略,近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自己从小没了父母,舅舅虽然每日都在身边,但诸多管教,让他很有些想躲着。反倒是在佑伯伯这里,常常可以畅所欲言,谈得海阔天空。今天机会难得,一定要和伯伯聊个够!想到这里,少年脸上已是笑逐颜开,一片红晕。
叶知秋出了太师府上了马车,车中已多了一人,他却不惊不乍好像然没瞧见,待走出五里开外,才缓缓开口问道“何事?”
那人身形矮小,披着一袭乌黑的斗篷,遮着颜面,只露鼻口,低头答道“叶大人,万事已皆具备,待使团的车队过了瀚江,一入碧海国的滨州地界,便打算动手。只一件事有难处,听闻此次使团护军人数甚多,若要正面强攻,怕是难免要留下痕迹。还望大人能推波助澜,助我等成事。”声音娇小尖细,宛如女童一般。
叶知秋笑道“你们倒消息灵通,此次出使团的护军人数足有两千,皆是淞阳大营的精锐。你们的弯刀再厉害,若要正面硬劫,莫说必留痕迹,连胜负亦未可知。”言毕,沉思了片刻,又道“你可带话回去,滨州的北面有个落英湖,你让他们伏在那里出手便是,护军之事我自有主意。万桦帝都人多眼杂,你且去吧。记住,事情成功之前,你不要再来了。另外,还有件事,苏公子此次亦是同行,你知会一声。”
那黑衣人听闻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道“公子终于要来碧海了么?我一定速速禀报。那如此,便有劳大人筹谋了。”
过了一会儿,轿中又只剩下叶知秋一人。
太师府蓼荫厅中,明烛高照,白夜如昼。
厅堂四方宽敞,正中是一张葡萄纹嵌理八足束腰圆桌。桌上已备好了冷碟数盘,绿的是莼菜卷莲子,黄的是嫩姜拌马蹄,紫的是指茄绞甘蓝,还有几盘清爽小菜,也都是夏末初秋的时令,用一水儿的月白瓷盘托了,虽然瞧着素净,从菜色到皿样无不上品。
两侧站了一地的奴婢,各个垂手躬腰,屏息而立。桌旁坐着一位华服贵妇,盘着高高的发髻,插着一根赤金的步摇,柄端上镌着一朵七角兰花,正是碧海皇室御用的徽纹。那贵妇瞧着年龄大约四十七八,怔怔地盯着烛火跳动,似是心事重重。
忽的一阵衣衫窸窣声,一个老丫鬟疾步走到贵妇身旁附耳道“公主,大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下人们已搀着慕云佑入了厅来,苏晓尘紧随其后。那贵妇立刻收了脸上的愁容,但并不起身,只是转头颔首一笑“老爷怎才来,教我好等。”
慕云佑坐定陪笑道“公主不要怪我,为出使碧海的事与叶尚书多说了几句。明日他自会奏明圣上,请公主随团而行。”
银泉公主乃是碧海国第二代明皇的次女。其姐姐金泉公主二十年前即了国主之位,称第三代明皇,与她乃是至亲的姐妹。当年银泉公主嫁入慕云氏族,入府后称慕云佑为老爷。但到底是身份尊贵,慕云佑对她不敢怠慢,仍以公主相称,公主也不以为意,二十余年下来,虽然“公主”和“老爷”这两个称呼不搭调,俩人也习惯了。
听到出使之事已定,公主明显脸上有了喜色,问道“既是叶尚书肯行此方便,你又让我先备下酒席来谢他,怎如今反倒不见他人?”
慕云佑嘿嘿了一声,说道“我是出言留他了,不过叶知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素不爱与人来往。他既然肯答应帮这个忙,早早回府倒也不易入人耳目,两下都是好事。”
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盈了些笑意对苏晓尘点了点头说“那尘儿今天便替你舅舅多吃一些。我这里还备了一些点心,回头一并带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