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君,四百岁冥诞快乐。今日开始,你离我而去的日子便将渐渐长于你我曾相伴的时光了。但是无妨,赤翎还在这里,虽然镇压着那伽,剑灵怕是无法进一步成长了,但总归,会跟我一起记着我们那些往昔……我也时时在这里跟它一起聊天。许是年纪大了,回忆过往的次数也多起来了。在这无人处说一说,权当是解乏。”
一身灰布薄衫的高大男人独自站在山巅,沉静的目光扫过远方幽寂的剑冢,看向眼前被靛蓝冰霜和金精阵纹笼罩的禁地,自语道:“当年的妖皇那伽何等威风,一晃,现在已被封印着沉睡百余年了,你说,它会做梦么?又会梦见什么?约莫会梦见你吧……若是能苏醒,我那位同样出身无尽海的老乡想必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
“只可惜人间百年,物换星移,他应该是没有机会了——自然不是因为我这力有不逮的结丹修士时常来此加固封印,只是有了珞寒这个元婴中期修士,霜寒真君,玄天榜榜首的帮衬,看下来,这封印再延长个百年应不成问题。他日纵我故去,珞寒也仍有漫长寿元,你便不必挂心了。”
顿了顿,男人面上浮现浅浅笑纹,似在与亲近之人笑谈般继续道:“你把弟子教得很好。珞寒把我这未亡人照顾得很好,藏剑峰也打理得很好。十年一次的宗门新弟子招募和考核定在了今天,我便让他不用过来,我来陪你聊聊天便好。希望这次能招进来更多好苗子吧。”
“许久不怎么出门,待得藏剑峰的新弟子入门,认得我的人怕是不多了。大约只会当我是个客卿吧……这些年我的体术精进不少,战力也提升很快,虽未破境,肉身也堪比元婴修士了。如今的我,若再与不用灵力的你过招,想来也能五五开,风云榜前三的战力总归不是浪得虚名,当个天下第一宗门的客卿,想来也该绰绰有余。”
“哦,说起战力……过几天是玄天榜次席,太初离合教新任教主裴旭尧的百岁生辰。对了,你大约是不认识这些小辈的。犹记得十几年前,与你定下百年之约的裴景知突然陨落,谁也没想到他有着一半人族血统的独子,还能在群狼环饲的魔门中活下来,甚至成为战力顶尖,力压魔门群雄的绝代天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的性格似乎与其父多有不同,既不热衷太初魔神复苏之事,也对道统之争兴趣缺缺,甚至拘束着门下魔物,对道门不犯秋毫之禁。看来你当年与裴景知定下的百年之约,应是可以顺利延续了。对了,听说他也跟你一样是剑修,百岁的元婴真君啊……如此天纵之资,想来你那号称千年难遇的天生剑骨,也并非如此举世无双嘛……”
“说来年轻一辈的天之骄子也不只这位裴小教主。玄天榜的探花据说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家伙,似是散修出身,无人知其根脚,善于易容乔装,人称千变真君,虽无人能确定他的真面目,但据说每张脸都俊美多情,热衷游戏人间,故在探花之席。同是元婴初期,不知其真实战力与小教主相较何如。“
“我们啊,都老了,元婴境以下的风云榜和元婴境以上的玄天榜都已是一代新人换旧人。通玄大陆,人杰辈出,群星闪耀。想来等到我天人五衰的那一天,除了玄星剑宗这些小辈,世间还记得你这曾经的剑尊的人,估摸着也不会太多了。“
“真是对不住了,明明是你的冥诞,却说了这么多无关的事情。不过如果你还在,总是心系天下的你应该也会特别关心这些吧?许是破了闭口禅的缘故,我现在确实有点太唠叨了……你别烦我。我把想说的话在这里说尽了,也避免这多言的样子吓到你的弟子。“
赤翎剑花纹独特的剑穗摇曳着,似在附和。男人看了眼他亲手编织,纹路粗犷的剑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听得远处的动静,很快便缄口不言了。此刻御剑而来的是宋凛君后新任的藏剑峰峰主,人称霜寒真君的俞珞寒,也是他道侣的衣钵传承人。
只见一向端方自持,态度从容的俊秀青年此刻鲜有地面色凝重,收起青霜剑后步履匆匆,面色更是复杂莫名。望着眼前以眼神问询的男人,深呼吸几次后才开口:“天童大哥,这次入门大考,有一位非常特殊的筑基修士叩入宗门了。他,他自称是师尊的转世。“
眼见男人神色一震,但依然咬着唇沉默,俞珞寒顿了顿,一边小心观察他忧喜莫辨的神色一边轻声解释道:“他身上确实有觉醒前生宿慧的痕迹,但不同于其他自称转世之人,他称已忘却了很多前尘往事。所以,可能,也不太记得你了……天童大哥你,你要去见一见他么?“
而霜寒真君口中的师尊转世,名为曲星珩的少年此刻正气定神闲地坐在玄星剑宗气派恢宏的宗门大殿,神色丝毫不露怯。他一身飘逸的白衣,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面容俊秀无比,不仅已是筑基后期修士,更是唯一以筑基境界,天才符咒师加阵法大家身份晋升风云榜前十的惊才绝艳之人。此刻自报家门后,更是随意说出了玄星剑宗的不少秘辛。
现任宗主乔暮云因筑基较晚,已是中年模样。他出身养剑峰,是赤凛真君师兄的真传弟子,对百年前名满天下,却经常外出宗门的剑尊尊敬有余,却说不上多熟悉。唯一熟悉师叔的人此刻也去请那位了。眼前的曲星珩天资惊人,名满天下,虽然不是剑修,与剑尊相貌也几无相似,但此刻面色笃定,举止从容,想来不会是拿这事在天下第一剑宗开玩笑的。
玄星剑宗作为道门魁首,以正道领袖自居,虽不至于轻易听信少年一家之言,但也不会用搜魂之类阴损法子验证,一帮只会杀伐之道的剑修眼下居然有点骑虎难下,只等着剑尊的道侣,那位一直隐居的前辈前来了。虽然少年自称不记得从前许多事,对那位道侣也无多少印象,但想来他们相伴百年,是否真是剑尊转世,应是可以有个说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