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是凉爽的。太阳火辣辣地烤了一整天，积攒的暑热被阵阵凉风吹散了，不热不冷的，竟有几分春天的惬意。天边挂着一盘圆圆的月，点缀着几颗闪烁的星，偶尔有几片流云飘过，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涛公子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席，与莫听雨分坐两旁，身边各有一个美貌少女斟酒布菜。莫听雨仍是浑身绵软无力，勉强举杯持箸而已，他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果蔬糕点，苦笑道：“涛公子太不厚道！邀请我饮酒赏月，却不解了我身上的迷药。”
“我行走江湖十余年，自西北到江南乃至中原的各个门派，多少都知道一些，却探不到莫兄弟的底细，不得不谨慎而为之。我虽然轻功不错，武功却差得很，实在冒不得风险。”涛公子说着饮了一杯，向莫听雨亮了亮杯子，示意酒中无毒。
“要命也就罢了，偏偏留这半分力气。”莫听雨抬了抬胳膊嘲弄似的笑笑，他瞥见侍酒的少女眼圈通红，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讥讽道：“古有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今有涛公子金樽银盏邀明月，琼浆玉液戏佳人，端的是有雅兴。”
“你别看黄沙镇是个小地方，穷山恶水的却养出不少美人，我总共抢来十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涛公子笑呵呵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数这两人最出众，莫兄弟要是喜欢，我就成人之美送给你使唤了。”
莫听雨淡淡说道：“我确实喜欢美人，但对抢来的女人不敢兴趣。我喜欢听美人弹琴唱曲，喜欢看美人翩然起舞，也喜欢和美人品评茶酒，唯独不喜欢看美人蹙眉愁叹，更看不得伤心流泪。”说到此处他想了一阵，又补充了一句：“眼泪惹人讨厌，流泪的美人自然算不得美人。”
“我还当你是怜香惜玉，看不得美人受委屈呢，原来是个心硬冷血的无情人。”涛公子抚掌大笑，冷着脸向两个少女斥道：“哭丧着脸做什么，惹得莫兄弟不痛快，小心公子的手段！”
那两个少女扑通跪在地上，浑身不住发抖，直呼不敢。
“再怎么冷血无情，也比不过涛公子的强人所难。”莫听雨看得心烦，讥诮道：“你仗着轻功高强迷药高明，在黄沙镇上作威作福，抢些金银财宝也就算了，杀几个武林中人也无妨，偏偏要欺辱这些柔弱女子。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也耍过心机动过手段，也做过恃强凌弱的勾当，但看尊驾的行为总是碍眼。”
涛公子似笑非笑地试探他：“莫兄弟这是路见不平，要锄强扶弱么？”
“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别人的事，自己的事，我一向分得清楚。你在黄沙镇犯下多少恶行，本来与我无关，我也不该插手，但是……”莫听雨语调一转，颇有几分大义凛然：“我朋友执意要仗义出手，我少不得要帮他。”
“你朋友？”涛公子顿生好奇，打趣道：“莫非就是你看得上的一等一人才？”
“他么，还算不上。”莫听雨喝了一杯酒，心想：至少现在还算不上。
涛公子见他只是喝酒，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不为所动，便示意侍酒少女给他布菜。那姑娘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夹菜，莫听雨见她长得稚嫩不过豆蔻年华，眼中有泪珠不住打转，嘴唇却紧紧抿着，顿时觉得可怜，升起一股想要行侠仗义的豪情——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不吃，怕我在菜里下毒？”涛公子故意把菜都尝了一遍。
“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不必多此一举。”莫听雨看着油腻腻的鸡鸭鱼肉没有胃口，挑了块点心尝尝也不合口味，苦笑道：“我客居江南日久，吃不惯西北的饭菜，这糕点也粗糙得很，远不如甜糕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