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贼人犹自垂涎满帐春色,恋恋不肯移步;彪形大汉狠狠的盯了陈艳娘一眼,然后“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低声吼道:“奶奶的,忘了老当家劫财不劫色的遗训了吗?忘了我们这趟肩负的重任巨务了吗?今个只要哪个胆敢手指头弹下这个娘们的皮肉,误了大事,回山去便是砍头削脑袋的死罪。滚,还不快滚!”言毕,照准每人屁股上便是一脚。三人这才各自吞咽一口口水,意犹未尽的跟随彪形大汉,脚步杂沓的退向门外。
四人跨过门槛,立刻返身疾步,循着欢呼声由正房h0u':n绕过屏风,直趋西侧偏室;但见众匪早露刃环列,围挤成圈,熊熊的火把光下,一个个身影幢幢,面目狰狞,似鬼犹魅;圈内又有一个颤抖的声音传出:“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阿爹,阿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嘿嘿,呜呜……”回答他的,却只是阵阵轰然怪笑。
“闪开!”彪形大汉吼喝一声,分开众人,大步踏进圈内,一眼张见靠墙榻前,郭千章正自蹲坐于地,双臂环颈的抱着一个抖抖索索斜身半躺的紫衣秀士;那秀士二十余岁,直生得龙眉凤目,朱唇皓齿,虽双目惺忪,满含恐惧之色,但却天然透着一股华贵雍容之气。一名歹人俯身彪形大汉耳畔,又用手遮着嘴巴,压低声音说道:
“大哥,弟兄们看得清楚,今晨这厮随了众人混入园中的时候,穿的正是这件紫衣!”
彪形大汉仿佛并未听见,只管蹲身前倾,上上下下将紫衣秀士打量两周,然后站起身来钻出圈外,从怀中取出一幅尺余宽窄的卷轴画像,打开来就着火把红光细细审视数遍;方才点了点头,收起画像入怀,转身说道:
“一连伤了我等两名兄弟的,果然正是这厮。哼,今天你便是肋间生翼,腋下长翅,也万难飞出老子的掌心。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小的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众匪立时抡刀仗剑,呜喝怪叫着便欲纷劈乱斫。郭千章急忙放开紫衣秀士,俯跪在地又是作揖又是叩头,涕泣哀告道:
“各位好汉各位大爷,老汉年逾五旬,膝下只这一个小儿郭青儿,平日里深居简出,只是在家阅书读卷,预备应考;入夜来一直酣睡房内,更且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就伤了你们的两名弟兄呢?还请各位大爷查明真相,再动手不迟!各位大爷,还请看在老汉黄土壅脖、去日无多的面上,看在他娘去世已早,老汉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面上,你们、你们就千万千万开开恩吧!……”
“你他奶奶的骗谁呢?”彪形大汉一脚便将郭千章踢得飞出偏室门外,然后“呼”的抡臂挥刀,径向瘫坐地上簌簌发抖的郭青儿砍下。郭青儿本能的偏身一闪,雪刃正中右肩,登时鲜血涌溅,滚倒在地,口中声声惨呼道:“阿爹,青儿痛啊!阿爹,快来救青儿,阿爹快来救救青儿啊!”
熊熊火把光中,郭千章匍匐进门,脸上老泪横流,双臂颤颤前伸,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喊着:“陛……不,青儿爹的心肝,爹的宝贝!”挣扎着扑至郭青儿身上,连
连俯地叩头:“各位好汉,小儿已然受伤,你们也算出了口气了,千万请留小儿一条贱命,为我郭家延一线香火,使得每岁寒食,有人祭扫我郭家陵墓,有人为我郭家祖宗持一盂凉浆麦饭。老汉来世做牛做马,也不忘各位大爷恩德矣!……”
郭千章语尚未完,早被数人踢翻在地,急急返身扑去欲护郭青儿时,又有几只大脚死死的践踏上了脊背胳臂。郭千章被踩得一动也不能动,唯下巴触地,双目泣血,嗓音渐至喑哑低弱:“青儿,爹的宝贝,爹的心肝!……”
几名贼人跃至榻前,一面哈哈狂笑,一面举刀挥砍,登时鲜血阵阵,迸溅如雨。郭青儿开始还在地上滚来滚去,又声声惨呼:“阿爹,青儿痛啊!阿爹,你真的就不疼爱青儿,真的就不来救青儿了吗?……”语音渐低渐弱,后来便全然没了声息。
众匪仍不停歇,只管轮番举刀劈斫,直将郭青儿剁得血肉模糊,醢酱一般;彪形大汉这才抓过火把,踏前蹲身端量半天后,龇牙咧嘴,假惺惺的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悲悯脸色,叹息一声:“可怜可怜,连面目也看得不甚清楚了。操你们的奶奶,shā're:n不过头点地,尔等下手何其残忍,何其残忍也!”
身后一贼俯身过来,胁肩谄笑着说道:“大哥甭看了,保证错不了的;大哥方才没有听见老家伙哭喊的时候叫了个‘陛……’字吗?”彪形大汉“唔”了一声,脸上复又换了欢悦之色,道声:“很好,大功告成,我等且回山耍子去也!”言毕扯声呼哨,率领众贼出门逾墙而去。